第六乐章 爱告诉我（6）：“上帝已死！”（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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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话不能代表我……」</p>

「我实在不知道我在哪里……」</p>

这些没头没尾又自相矛盾的字迹，让范宁夹雪茄的手指一度用力发紧。</p>

自己的话都不能相信？那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p>

难道这个人真的是？……</p>

“不，不一定，凝胶胎膜可能不止一块，就算是对秘史作‘生搬硬套’的字面解读，‘森林之神马西亚斯’也至少是个正常成年人体型，被圣阿波罗‘剥下的皮’绝对不止我之前手中的一撮凝胶胎膜那么点……”</p>

“再者，音符的刻画也是个神秘学隐喻，是隐喻‘日神式艺术’在这段秘史中曾战胜过‘酒神式艺术’，不是说有一处位置记了‘神之主题’，其他部分就没有了，如果‘马西亚斯的皮’被分割成了很多块，每一块都带着d小三和弦也是符合神秘学逻辑的……”</p>

想要确定死者身份，必须搜寻到更具实质性的信息。</p>

里间之后还有个空荡荡的里间，范宁再度破门，再度闯入外界锈红色的浓雾之中。</p>

在一个类似于后院遮雨过道的地方，范宁又发现了墙角蜷坐着一具尸体。</p>

第四具，还是差不多的体型。</p>

原地调整呼吸后，他再次凝步走去，扬了扬手。</p>

暗红身躯旁散落的一长条“枯枣皮”漂到了他手上。</p>

d小三和弦记号，一旁也有打断文字，也有部分划毁，但内容不一样——</p>

「关于一部未来人生中交响曲的创作灵感：」</p>

「以致敬“神之主题”的d小调为始，在弦乐空五度的震音中，呈式出第一乐章严峻有力的动机片段，而后逐渐发展加强，由乐队爆发出悲壮卓绝又排山倒海式的音响……第二乐章是作赋格展开的谐谑曲，弦乐用明朗振奋的断奏音流持续向前……第三乐章的柔板抒情如歌，娓娓道来的不规则变奏充满静观的沉思和引人入胜的哲理思辨……在终章，器乐以长篇幅回顾前三个乐章的抗争与痛苦，最后人声与合唱团加入，逐步攀升至终极欢乐的高处所在……」</p>

「歌词文本初拟：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辉光普照大地……」</p>

范宁持这一份“凝胶胎膜”的手臂在晃动，他没有松手让其自然飘落，而是颤抖着躬下身子将其放到了地上！</p>

上面所记录的音乐构思，与贝多芬的《d小调第九交响曲》如出一辙！</p>

这里的d小调仍然只是致敬“神之主题”，说明它仍然不是“神之主题”的原初形态。</p>

“维埃恩生前竟然构思过贝九？呵呵……这‘旧日’的无形之力竟然让一个旧工业世界的原住民构思出了贝九？而且，还是F先生最初帮他激活的‘旧日’力量，F先生同样是穿越者的可能性在极具上升！……”</p>

“差不多的体型？明明是完全一样的体型！”范宁突然笑得有些神经质。</p>

是的，这具尸体的身份是维埃恩，那个以“凝胶胎膜”为信物造访南大陆的维埃恩！</p>

房间里面趴在桌上的那具尸体也是。</p>

从河床中伸出只手的也是。</p>

溃烂小船里的也是。</p>

安然回国后，在乌夫兰塞尔梅克伦小镇去世的也是！？！？……</p>

范宁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p>

他现在的思维已经快被混乱的知识或认知给冲散了，不知道该从何处思考推理而起。</p>

这件事情完全偏离了预期。</p>

不，岂止是偏离，简直朝着与事实完全相反的方向脱缰而去了！</p>

早在和吕克特大师那场露天咖啡馆谈话中，范宁得知大师“在876年后几年仍偶尔见过维埃恩”，他觉得这多半是由于“盛夏是幻象四起的时节”，或是出于某些高深的秘史分裂与叠加作用，谁知道真正的事实这么简单粗暴？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维埃恩本人！？……</p>

不安的预兆感越发强烈的范宁，跳下了房屋的走道台阶，大步钻入锈红的花园雾气中。</p>

坑洼的泥面上、干涸的泉水中、扭曲的假山上、枯死的树木下……</p>

「不要相信我说的任何话……」</p>

「关于一部未来人生中钢琴奏鸣曲的创作灵感……」</p>

「关于一部未来人生中弥撒曲的创作灵感……」</p>

「它们本身并没有问题，但是它们和我脑海中另一部分灵感在彼此溶解，也许我的大脑和灵性中已经出现了孔洞，也许这就是导致我头痛无法忍受的原因……」</p>

「有个治标的办法，如果后人遭遇这种困境可以应急：尽量多寻求“中古时期风格”的作品灵感……」</p>

「至于那地方？危险、混乱、不堪滞留，但有用，不至于因为直接的症状而生不如死……」</p>

「而且那里说不定能助我解开“神之主题”的终极秘密。」</p>

「这是一种d小调情结不是么？我相信后来的学生也会执着于用它写作交响曲的。」</p>

“后来……的学生？安东老师的《第九交响曲》也是d小调，而我现在写的《夏日正午之梦》……”范宁感觉自己的呼吸正在变得愈加急促。</p>

「可是那不能代表我！谁能出去？……出去的人也不能代表我！！！」</p>

刚刚一路范宁至少已经发现了超过四十具尸体。</p>

其中持凝胶胎膜的有十五具，在其中被涂改幸存的内容，一类是反复念叨“不要相信自己”，一类是记录“旧日”带给他的“音乐灵感”，一类似乎在记录自己“治疗头痛”的经验，还有一些不好归类、没有意义的情绪发泄……</p>

终于，范宁到了一处锈迹斑斑的暗红色山壁前。</p>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p>

也许是这座花园的产蜜通道，如果方向识别不错的话。</p>

他试着向“芳卉诗人”祈求，反复试了七八遍，没用。</p>

脑海中再度浮现起老人在花园外等待的场景。</p>

终于，范宁深吸口气，招手。</p>

“咔嚓咔嚓——”“呼啦——”</p>

身后几颗干枯扭曲的黑树，全部被他凭空拧了下来，噼里啪啦揉成了一大团木柴。</p>

火焰在一瞬间爆燃而起，整个巨大柴团，被范宁控制着朝黑洞扔了进去。</p>

在照亮的那一瞬间，范宁的呼吸屏住。</p>

如滑梯般朝里、朝下、蜿蜒绵长的通道里，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干枯尸体！</p>

尸体全部被扭曲地盘绕了起来，到处都是伸出的手臂，一眼望去，至少有超过上千具！</p>

如果说这还不算什么，而在不远的通道上壁区域，那些伸出的手臂上方，一行类似干涸血迹形成的字体，更是让范宁心跳几乎僵直停止了——</p>

「诗人早已陨落，不要待在南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