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乐章 爱告诉我（8）：谢肉祭（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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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宫廷之恋”的裙下之臣们则完全双目圆直。</p>

日夜思念、刻骨铭心的心上人在万众瞩目的礼台上起舞！</p>

钟情、迷恋、钦慕、失落、心慌撩乱……更有某种微妙的、曾经被“典雅爱情”牢牢压制住的、属于异性之情中的占有欲好像开始复苏了。</p>

如游鱼般贯穿的侍从，已经开始呈上筵席。</p>

这虽是第一部分菜肴，但属于“花礼祭”食材中极为重要的部分。</p>

——各类花卉食品，以干花、鲜花或蜜饯腌渍花瓣制成的食品。</p>

它们的摆盘方法是一贯的“小而精美”型，食用的过程不仅仅是食用本身，还带有把玩、观赏、品鉴料理手法和致敬芳卉造物的意蕴。</p>

“我觉得可以尝试着，先和某位贵妇或小姐建立交往关系了……”</p>

“以目前的地位，想打破那见鬼的‘宫廷之恋’还有点勉强，不过上升势头十分可期。”</p>

“选谁呢？刚刚退场时右二的那位夫人也许会与我情投意合，”</p>

马赛内古伯爵此刻心满愿足、红光满面、食欲大开。</p>

他飞快地吃完了盘中的花瓣与花脯。</p>

这时，联合公国节日管弦乐团，及两支附属合唱团的音乐家们开始入场。</p>

处于枢纽地位的环节，属于‘花礼祭’核心的音乐典仪终于到来。</p>

近两百余名风度翩翩的正装男女、配以一排排金银闪闪的乐器，气势无疑十分浩大，甚至接近了日前北大陆首演“复活”的情景。</p>

掌声响起期间，侍从又上了两轮花肴，但那点可怜的摆盘量，迅速又被马赛内古消灭殆尽。</p>

身边的宾客们比起他的消灭速度也是不遑多让。</p>

马赛内古觉得那些酸酸甜甜的独特风味、以及或脆爽或绵密的口感十分符合胃口，但分量又实在太少。</p>

越吃肚中越饿。</p>

他忍不住打算催促侍者上快一点，或者一次性多装一点。</p>

但乐队与合唱团各就各位后，芮妮拉的甜美报幕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p>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我们将请出南国的‘恋歌之王’舍勒先生登台执棒，为诸位带来他为新历914年‘花礼祭’而作的大型交响作品《夏日正午之梦》！”</p>

“哇哦！！”</p>

“舍勒！舍勒！舍勒！”</p>

这一次的声浪里明显夹杂了更多女性比例的呼唤声。</p>

彩灯通明的赤红教堂内，近万人以神情亢奋的姿态微微离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合闭的廊门。</p>

“吱呀。”</p>

此时正是一袭燕尾服的范宁推门的时刻。</p>

刚刚跨出舞台的明暗交界线时，他眉头就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p>

坦白说，由于心存戒备，这几天范宁虽然没饿肚子，但吃得的确都不怎么好，此刻他嗅到的那股浓郁的甜腻味道，和某种说不出的隐秘滋味，食欲一瞬间就被提振了起来。</p>

空间虽然开阔高敞，但众人灵性中的干渴与躁动近乎已经粘稠到了实质，宾客的眼神和言语注意力暂时都落到了自己身上，但彼此之间急促的呼吸与隐蔽撩人的小动作却接连不断。</p>

特巡厅的席位均离那套录音器材较近，何蒙与冈正在旁边状若无人地闭目养神。</p>

在狂风暴雨般的“舍勒！舍勒！”呼声中，范宁目不斜视地一路走向中心高处。</p>

主持人芮妮拉退站角落，交响乐团乐手和合唱团员们起身迎接指挥。</p>

登台后范宁的目光与竖琴手后面的安，以及更高诗班席处的露娜交汇。</p>

遵循老师的话，她们同样从来没看过任何台下以外的地方。</p>

范宁在笑，两位小姑娘也在笑，但目光实在交汇了太长的时间。</p>

一直到露娜的神情从紧张到茫然，夜莺小姐的神情从愉快到惶惑。</p>

“南国是一个代价，痛苦而真实的代价。”</p>

“诗人已死，舍勒先生。”</p>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自己的前三部交响曲，首演自己就没正常指挥过，一个是在户外临时凑的班子，一个指挥直接换了人……而现在，登台倒是亲自登台了，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合作者和在意的学生……</p>

真是奇怪的命运啊。</p>

终于，他的视线从具体的人身上挪开，凝视起不具体的虚空，仿佛在眺望高处那道五级阶梯最后面的天堑。</p>

“爱是一个疑问。”</p>

只有接近了天堑的人，才有资格谈及跃不跃得过去的问题。</p>

深深吐出一口气，平息杂乱心绪后，范宁闭上眼睛。</p>

他探出手臂，打开肩膀，给铜管声部方向递去了一个简单的预备提示拍。</p>

“嗡—嗡——嗡—嗡—嗡——嗡！……”</p>

8位乐手持起金光闪闪的圆号，以雄浑的语调吹出一支长短音结合的，带着奇异进行曲风格的序奏。</p>

金属感中带着温润，性格最像木管的铜管。</p>

律动步伐铿锵，却哀乐小调为雏型，在雄浑中带着悲壮和惨淡。</p>

暴力与田园诗的对立粗暴而直率，如空腹痛饮烈酒，让食道与胃部颇觉苦痛，让心脏出现更有力的搏动。</p>

第一乐章，“唤醒之诗”，攀升路径的密钥基底、世界形式最低级的形态、“生命初始”阶段发展的序幕。</p>

“咚——咚！————”</p>

主题后半部分，范宁手臂微微带动身体。</p>

大管、长号、大号、弦乐器和打击乐齐刷刷向下奏出五度震击，就像模仿着原始部落人群手下的击鼓之声。</p>

“嚓！！！”左手向上扬起。</p>

乐手在最高点扣响大镲，随即旋律向下跌落。</p>

音乐重新回归黒暗和寂静。</p>

一小段阴郁晦暗的柱式和弦，连接起管乐器沉闷而迟缓的同音起伏，圆号在极低的力度中进行着色彩性描绘。</p>

——代表无生命的物质的“神秘动机”。</p>

或隐喻“在进入门扉之前的人”。</p>

曾经，“唤醒之诗”用于唤醒诗人，现在范宁用它认识未进门扉的自己。</p>

低沉的弦乐声从四面八方涌现，在黑暗且死寂如冰的混沌世界中，似乎有什么神秘而强大的事物在复苏。</p>

范宁手中的指挥棒在空中划拍，幅度微小而极尽精确。</p>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p>

定音鼓持续敲响微弱三连音。</p>

而此时，教堂内已经呈现出一片绯红之色。</p>

这个乐章所蕴含的“池”相神秘主义倾向，和“红池”具备高度的知识同源性。</p>

“啪嗒，啪嗒，啪嗒……”</p>

下一刻怪异又骇然的一幕出现了，偌大教堂内那些金碧辉煌的沙滩与花卉油画，突然尽皆自己掉转了个边，露出了背后钉住的莎草纸！</p>

一幅幅巨大的移涌路标，就这么悬挂在教堂的高低各处，而上面的见证符，赫然都是从液体波纹符号中伸出的手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