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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也是,而且我听人说万佛寺里面的佛爷菩萨很灵呢,到时候你家兄长定是能够安歇了。对了,前几天隔壁的老郭说是在苍流见过花大夫,川儿,你要是去了苍流,多留心些,也好叫花大夫再给你彻底的诊治诊治!”

亦是点头,牛大婶忍不住道,“川儿,听说乾阳很好玩呢,是不是真的啊?老早以前,我娘家的好姐妹还因为一个乾阳的歌伎和她家男人大打出手呢!听说那歌伎生的极美,很会霍乱男人的心呢,好像叫什么……姚?姚九娘!对,就叫姚九娘!”

不由笑了笑,顾南七点头,“姚姑娘是个很美丽的女子,不光是皮囊,心地亦是如此。”

“是么?”有点不信,牛大婶扭头看了看丈夫,“当家的,你见过那个姚九娘没?依你看,是我美还是她美?”

“哎呀,你说咱们俩都老夫老妻的了,还问这么难以启齿的问题干什么啊?”

“难以启齿?你的意思是我丑的叫你难以启齿?哼,我可告诉你,隔壁的老王头还说我风韵犹存呢!”

瞪眼,牛大叔佯装生气,“什么?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了!”

险些气死,牛大婶不服气,“你个老不死的,你胡说些什么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尽叫我和川儿看你的笑话!”

闻言,顾南七忍不住扯唇,眼中的清冷逐渐被笑意暖成了一泓温泉。亦或者如此的平淡,亦是一种幸福。

和风吹过,她偷偷挑开帘子望了望北面的远山群岚,过了那座座高山,便是北齐了,而后车马数日,便可直奔乾阳……

苍流历三百六十年,乾阳仍是一派的繁华昌盛,丝毫不因为夏季的炎热而消减了玩性。人潮汹涌的街市上,道旁的商家店铺甚是热闹,有的酒楼还会时不时传出侬软好听的歌词曲调,漂游在帝都的上空久久不歇。

“从南来了一群雁,也有成双也有孤单。成双的欢天喜地声嘹亮,孤单的落在后头飞不上。不看成双,只看孤单,细思量你的凄凉,和我是一般样,细思量你的凄凉,和我是一般样。”

郊外的饭庄里,新来的歌伎有些紧张地唱着小调,可惜却怎也唱不来调子里的心酸无奈,徒有一股子怪异生涩。终是恼了,一名客人猛的拍了拍桌子,不耐烦地大喝,“还叫不叫人吃饭啦!不会唱就下去,省得影响大爷我吃饭的兴致!”

吓得不轻,年纪不大的歌伎慌得抱起扬琴下了台子。见状,饭庄的老板忙不迭冲在座的客人道歉,“真是对不住各位了!这丫头是新来的,唱功还不是很好。要不这么着,由我献丑给大家唱一段好不好?”

来了兴趣,好些客人跟着起哄,“唱什么?咱们可不爱听大男人唱情爱小调啊!”

“嘿,就算你们爱听,我也唱不来啊!这么着,我给大家唱段新曲子,就是前段时间那些文人专门写给九殿下的《咏叹调》。”说着,男人清了清嗓子,浑厚不失英气的歌声紧随而出,“叹千古风云变化,起四海干戈,血染征甲。宏图霸业,踌躇之间,转眼白发。经不起成败刹那,谢一地颓唐烟花。酒醒梦断,半世浮沉,问谁牵挂。”

良久,待到歌声落下,好些未曾听过此曲的客人尚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觉曲调里透着一股权势顶峰后的悲壮,委实叫人唏嘘不已。

“呵。”蓦地,静默的大厅里响起了一声轻笑,甚是悦耳。

听得清楚,好些人扭头寻看,眼见这么多客人,他们也不知道方才到底是谁在笑。不同于他们,角落里的商人和胖子却是晓得是谁在笑,便是这个和他们拼在一张桌子上的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甚是素淡的宝蓝袍,身材纤细有致。

“小子,你笑什么呢?”见那少年低着头,商人不由问出了声。闻言,少年缓缓地抬起头来,引得商人和胖子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很是小巧的脸颊,只能称得上清秀罢了,可他的眼瞳却是火焰般的赤红。

“不过是想起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罢了。”启唇,少年的声音平淡如水,如同他的人一般,委实不吸引人。只不过那偶尔扬起的唇角,端的是一名翩翩少年郎。

“哼,原来是个番邦人,怪不得如此斗胆,竟敢在听《咏叹调》的时候走神发笑,我看你是不知道九殿下的权势吧?”只觉少年好欺,胖子从鼻子里冷哼出声,而后又扭头吃起了饭菜,再也不理会少年。

也不生气,那名少年索性也开始细嚼慢咽起来,像他这么平凡的人,注定是要被人忽视的,他早就习惯了。

不若胖子那般明显,商人仍在看着那少年,莫说他的眼瞳罕见,更甚的是,如果不是他喉间突出的喉结和平坦的胸部,他有那么一瞬真要以为这少年是个女娃了。身为一名商人,他的观察能力自是非同一般,他发现这少年说话的时候有那么点点的温软,尾调还有点拖长,懒洋洋的,尤其他方才的那一笑,眉眼弯弯的模样,真像个女子。

察觉到了商人好奇的注视,少年大方的扭头与之对视,倒是窘得商人低下了头去,一直佯装喝酒。也许,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少年吧,试问有哪个女子胆敢如此盯看男人的?

——顾南七。

几不可闻的笑,少年将最后一口饭菜吃完,径自抱起膝上的坛子起身。路过柜台的时候,她将碎银递给老板,她自是不会像那些财大气粗的江湖豪客一样,朝着店家大手一挥说一句“不用找了!”,这样是很过瘾,但是太浪费,她可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够她过瘾豪爽的。

出了饭庄,庆幸外面的风光正好,她慢慢地走在官道上,嗯……再走一里路,便可以进到乾阳城里了。

仰头,她微微眯眼,冲着阳光轻声道,“乾阳,我回来了。”

…。

恢宏高大的城门上,那方匾额上刻着硕大的金钩银画,有浓郁的古意从中透出,似是经历了百年的沧桑才得以沉淀而成。

——乾阳。

看着,仍是少年打扮的女子不由有了些恍惚。三年,那样漫长的炼狱,她何曾敢去妄想,有朝一日还可以回到乾阳……一霎,她真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场幻象罢了。

“喂!小伙子,你倒是快走啊,要不然我没法赶车啊!”身后,男人粗犷的声音乍起,十足的乾阳语调。回过神来,顾南七赶紧闪退到了一旁,冲着赶车的男人拱手抱歉,“真是失礼了。”

“嘿,无碍!”豪爽地笑了笑,男人不期然看见了顾南七的血瞳,“小伙子你是番邦人啊?方才我说话有些大声,你可得多担待着点啊!我那可不是在凶你,我们乾阳人可都是好客的呢!”

闻言,顾南七不由笑了笑,“您言重了,我自是没事。倒是您,赶车要紧。”

随手挥了挥马缰,男人不以为意的笑道,“不着急,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倒是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花氏医馆。”

门庭若市的医馆里,病人们正排着长长的队列求诊,时不时有学徒穿梭其间,将手里的药包交给病人,“八号病人,您的二两当归,五钱川贝!”

“花大夫,您看我这病……咳!要吃些什么药好啊?”不远处的正厅里,病恹恹的妇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男子,两眼不曾有片刻的挪移。而那莲花照水般脱俗的男子则是端正的坐着,清白无害得宛若春风,年纪也不过三十上下。

“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是吃多了,我给您开些开胃消食的药便好,您在外厅里等等,自会有人给您药包。”

“大夫,其实我……”

“您的身子委实无碍,大可放心。”

“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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