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旅途终章：命运的馈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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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在想如果一开始他选择另外一种方式为小车庆生，此刻现场的气氛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模样。</p>

他本无意让一个孩子哭得像个孩子一样。</p>

小车什么也没有做错，却在这一刻哭得像个小孩一样，李安望着这一幕，心里不仅仅只有难受。</p>

李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车在他心里已经不再是个普通的小孩。</p>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车在他心里变成了一张洁白无瑕的纸。</p>

但他知道自己早已在这张白纸上开始为小车描绘未来了。</p>

当师生二人再次贴紧的一瞬，李安心中的白纸悄然间碎成漫天纸屑。</p>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小车只是个小孩，一个普通的小孩，一个有着属于自己过往和经历的普通小孩。</p>

只是因为热爱钢琴和过人的天赋，快速地走进了他的视野，然后在不知觉间背负起了本不属于对方的责任和使命。</p>

李安在想如果一开始他选择另外一种方式为小车庆生，此刻现场的气氛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模样。</p>

或者说小车没有那么好的天赋，没有那么喜欢钢琴，没有走进他的钢琴教室，或是像迟俞那样因为种种原因加入后又退出，是不是此刻现场的气氛也不会这副模样。</p>

如果小车没有走进他的钢琴教室，这会应该已经带着一点点小期盼进入梦乡了吧，然后明天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度过欢快的一天，他猜想钉子一定他也会为小车定一个蛋糕，老车一定会做一大桌菜其中一定有小车最喜欢的糖醋里脊，桑萍一定为小车准备一件特别礼物。</p>

他了解这一家人。</p>

而小车一定会嫌钉子定的蛋糕太大，用埋怨的口气怪钉子，不光怪钉子，小车还会怪老车，怪老车做那么一桌子菜，接桑萍礼物的时候，小车可能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一家人一起为她唱生日歌的时候，她一定是抱着吱吱的，这与桑萍的礼物没有关系。</p>

他了解小车，小车听完生日歌的时候一定是笑着的。</p>

而不是此刻，紧紧抱着他的腰，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孩。</p>

李安承认自己已经没有把小车当成一个小孩来看待，他也承认自己已经走过的人生里有遗憾。</p>

所以在他为小车所设计的未来蓝图里，三年之后小车要达到什么水平，五年之后小车又要达到什么水平，他画得清清楚楚。</p>

可在这个过程中，他确实从未想过小车愿不愿意，也没有想过小车能不能达到他的目标。</p>

他更没有想过三年五年一晃，便是一个女孩全部的花季雨季。</p>

李安还记得几个好友忙里偷闲茶间小聚，聊到孩子的问题，文晓问他未来对小孩学音乐的问题有没有什么期望？</p>

面对这个问题，他当时的想法很直白，顺其自然。</p>

孩子如果喜欢音乐，他当然支持，如果孩子不喜欢音乐，那他也没什么，只要孩子开心快乐健康成长就可以。</p>

如果当时文晓问他会不会逼着孩子把所有童年时光都用在音乐上，李安的回答是一定不会。</p>

哪怕现在文晓问他，他依然也会这么回答。</p>

比起所有的一切，他只希望他的孩子能开心快乐地健康成长。</p>

或许这是他一种奢望，但是哪个做父母的对自己的孩子没点奢望呢，他也会为此拼尽全力保驾护航。</p>

反观眼前这个死死抱着自己的孩子，他好像没有什么过多奢望吧，所以才能够做到理所当然地拿起画笔一挥。</p>

其实他心底一直知道，小车一定能一步一步地按照他的计划，完成他的要求。</p>

这孩子的心性他早已摸透。</p>

或许不是自己的孩子吧，他也不用心疼。</p>

他在所有时候都可以掷地有声地说，他是为了小车好，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为了小车好，为了这个打满补丁的家庭考虑。</p>

站在“为你好”的道德制高点上，没有人可以窥视到他心底那张白纸。</p>

白纸上一列列描绘着小车的另一半童年，以及他的私人注解。</p>

只是猝不及防地，他的腰间又被那双细长的胳膊锁勒紧三分。</p>

猝不及防的，当师生二人再贴紧的一瞬，他心中的那张白纸悄然间碎成漫天纸屑。</p>

确实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更心疼。</p>

没人知道，他很多时候因为小车而羡慕老车。</p>

如果当时文晓问他未来期望自己的小孩是什么样的，他大抵脑海里第一时间会飞出一个风一样的少女。</p>

少女开心地奔跑在夏日午后的校园沙地上，穿着宽大的蓝色校服，白色的鞋头有点脏，然后跳过一窝蚂蚁最后向他跑来，停到他面前蹲下，额头上粘着碎发和沙粒，大笑着，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还挂着一丝辣椒屑。</p>

他记得那天中午小车带他去吃了胜利街学校附近的麻辣烫，小车说她特别喜欢吃外面的麻辣烫，但是老车从不让她在外面吃麻辣烫。</p>

当时他就在想，我要是你爹，天天带你出去吃麻辣烫。</p>

你喜欢嘛，喜欢咱就天天吃。</p>

所以李安本无意在今晚让小车用眼泪迎接十三岁的降临，或许夹杂着些许成人的语汇，可他的初衷只是想给小车一个惊喜。</p>

别人家孩子能有的，李安也想让小车有。</p>

确实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个孩子是多么值得啊。</p>

现在生日还没过完，他得让这个生日过下去。</p>

“不哭了不哭了，哭什么啊，昂。”</p>

李安笑着、哄着，一边轻抚着小车的后脑，一边环视现场，目光示意季洋把蛋糕推到中央。</p>

然而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小车哇的一声，彻底哭出了声。</p>

一声嘹亮又沙哑的哭声划过午夜，不过只维持了不到一秒，就被小车用尽全力咬在了牙缝内。</p>

老师说不哭，她不哭！</p>

但是现在的不哭和刚才又不一样了，刚才没被老师抱着，也没听到老师安慰，她是真的不想哭。</p>

哭什么啊，多么开心时刻，要开心地笑才对啊！</p>

可现在被老师抱着，又听老师哄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就那么想哭了，特别想哭的那种想哭。</p>

但是老师说不哭了，她就觉得自己不能哭了。</p>

说不哭是立马不哭了，李安都觉得小车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开关，但是感受着怀里小人因为憋哭抖动得像个发动机似的，李安哭笑不得地放弃了。</p>

“那哭吧哭吧。”李安说着向后伸手从钢琴上摸到手机抓起。</p>

泄洪般的哭声这次彻彻底底地席卷了整个吉格酒店大堂，其间吓到了来送外卖的小哥，更是吓到了下楼拿外卖的旅客。</p>

还好他们从大堂此刻的布景看出了几分端倪。</p>

大人们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带着各自的解读。</p>

陈璇也不知道李安在拿着手机在干什么，就在这时她见李安向她看来，接着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p>

快速拿出手机。</p>

老头：把包里的谱子都拿出来，快快。</p>

看着李安发来的消息一笑，陈璇抬头与李安隔空点点头，接着转身去向吧台。</p>

见陈璇行动了，李安心底松了口气，随手又把手机放回到钢琴上。</p>

直到眼前的小人渐渐停止了哭声，李安低头，正和悄悄抬起头的小车来了个四目相对。</p>

“噗嗤。”这小脸和花猫似的，眼睛都肿了，李安没忍住笑了出来。</p>

小车没想笑，她就是想偷偷看看老师，结果被抓了个正着，破涕为笑一瞬，鼻子鼓出一个鼻涕泡。</p>

这下师生二人都忍不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