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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鸣真话音癫狂,七窍流血,浑身已不成人形,身后的那轮金阳也缓缓变了颜色,璀璨的金色光芒变得暗淡,一丝丝黑色的鎏光游走在其中,虽然光芒收敛,但却比之前还要猛烈。一颗火红色的金丹滴溜溜的从他体内钻出,毫无威势,和蔼可亲。
就在越古晟见到这金丹的第一秒,纵然他身处图卷世界,但也面色剧变,金龙被他召回,盘旋在他周身,护其周全。
一张太极阴阳图浮现,一黑一白,不断旋转,每一次转动都能带起一股恐怖的力量,缓缓降落在炎鸣真的上方,竟是缓缓将那金丹压制住。
“爆!”
嘭!
嘭!
.....
一道绚丽刺眼的光芒闪过,天空陷入了一片刺白,待到光芒散去,一切化为虚无。
越古晟收回苍穹之上的画卷,古井无波,就连衣衫都未凌乱的他,看着地上那具人形尸体,面容之上露出些许惋惜,如此强者,若是今日没有携带阴阳黄龙真图过来,恐怕会棘手一番。
“自爆了金丹,一身修为都已散尽,空留一丝魂灵,在这乱世之中,又有何用?”
越古晟感叹一声,随手打出一道火焰,将那具尸体覆盖,这尸体内蕴含的血肉精华就连一般金丹境的强者见了都会疯狂,此般强者,实在是不容忍被玷污。
一切都好像是梦境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楚言呼出一口气,像是迎接废墟中的新生一样,渴望,而又害怕。
“嗯?”
越古晟脸色微变,眨眼之间身形已是消失不见,出现在了那块巨石的上空。
“没想到还能有人存活下来,既然是天元的人,就杀了吧。”
越古晟看着底下相抱着的一老一少,平淡开口,已是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虚空之中一颗细小的冰粒出现,如同米粒一般,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锋芒,饶是筑基境的强者,被这小冰粒击中,也会命丧当场。
“仙长,要杀就杀我吧,我这小孙子才十三岁啊!人生一小半都没走过,他什么都不懂,您要杀就杀我吧。”
“求你了,仙长!”
“嘭!”
“嘭!”
.....
楚元不断的在地上磕着一个又一个的响头,坚硬的地面将他的额头撞出一大滩鲜血,却也抵不住他的欲望。
他为孙子谋生的欲望。
楚言一把拉住正在不断磕头求饶的爷爷,将他搂在怀中,禁锢住他的行动,一双瞳孔坚定且不屈,铿锵道:“你们这些入侵者,要杀就杀,爷爷,你不用求他。”
“言儿,....”
楚元眼眶中又老泪打转,我可怜的孙儿啊!
越古晟看着楚言那一双瞳孔,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时候,他的母亲也是这般跪在地上向他的父亲求饶,他也是这般不屈。
半空中的那颗冰粒陡然破碎开来,化为一片片雪花,落在爷孙二人的身上。
楚言一愣,以为眼前这男子回心转意,散去攻势,如果还算攻势的话,要留他们一命,面上虽然不屈,但灵魂最深处那缕求生的欲望又有谁会放弃呢?
越古晟看着眼前这一对爷孙,眼神失焦,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身子傲立在虚空中佁然不动。
楚言不敢打扰,也没有能力打扰。
良久。
越古晟眼神恢复清明,嘴角苦笑一声:“又有什么用呢?”
咻!
一道冰霜路径从空中浮现,宛若天人指路一般,径直从越古晟的身前一路蔓延,蔓延,直至穿过楚元的额头。
悄无声息,这是最为安乐的死法了。
寂静,快速,感受不到一丝的痛苦。
这也能算是一个善举吗?越古晟心中嘲讽一声。
楚言抱着怀中苍老,枯槁的尸体,眼泪止不住的流下,身子颤抖,感受着冰凉,惨白,他方才接受了现实,爷爷死了。
眼泪夹杂着血液,从他的脸上流下,分不清到底是眼泪还是鲜血。
回想起十三年的往昔,峥嵘岁月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他的心痛,像是碎成了一万块一样,痛,太痛了!
自打降生而来,就带着清晰的意识,在河边被楚元捡到带回家抚养,爷孙俩都是病秧子,楚元拖着年迈的身躯依旧昼夜不分的照顾着楚言。
一岁那年,他发高烧,恰逢屋外下着倾盆大雨,楚元披着单薄的布衣去镇上的药房买药,可雨夜之中,不慎丢失了一枚金币,药房也没有开门,楚元跪在药房门口任由倾盆大雨落在他身上。
药房老板于心不忍,还是将四枚金币的药材贱卖一枚金币赠与楚元,楚元磕着响头向药房老板感谢,顾不得言辞,讨要一条布衣包住药材包护在身下,顶着大雨回来,湿漉漉的他没有着急烘干自己,反倒第一时间给楚言烧水煎药。
四岁那年,他被猛兽吓破了心神,丢了魂魄,楚元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将浑身财产,房屋,田地贱卖给镇上的一名方士,恳求方士出手招魂。
魂来了,但却一无所有。楚元却没有丝毫落寞,反而抱着他高兴的不得了。
七岁那年,他参加了镇上的狩猎队,跟随外出打猎,却遭到一只妖兽袭击,整个狩猎队二十三个人,就他一个人侥幸活着回来,但却身受重伤,只吊着一口气。
楚元再次跪在药房门口,可这次药房老板也没有办法了,这不是药材能够解决的,老板给楚元指路,去镇上唯一的修士那里,楚元付出身上一半的气血,换来了那名修士的出手,花费三天的时间将楚言救回来。
可楚元自己却是彻底瘫在床上起不来了,明明才六十岁的年纪,却好像一百岁的身体,太虚弱了。
可他却依旧高兴,没有丝毫伤心。
好不容易等到楚言能够独自撑起这个家庭的时候,又遭到越古皇朝的入侵,三年来的生死逃亡,让这个命运多舛的老人遭受了他本不该承受的磨难。
如今,却是死在了自己的怀中。
楚言抱着爷爷的尸体,痛哭流涕,哭声是那么的歇斯底里,落在越古晟眼中,像极了当初的自己,弱小,可怜,无助。
楚言心中裂开了一条不可恢复的裂缝,他痛苦悲鸣着,越古晟静静的望着他,两个看似永远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人,此刻竟是安静的待在了一起。
良久,良久。
是泪干枯了,还是伤感过去了,还是接受了现实,楚言的哭声越来越小,他抬起满是血痂的脸庞,一双空洞无神的瞳孔看着面前的越古晟,平静的问道。
“为何不杀了我。”
“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你就不怕我以后强大起来杀了你吗?”
“不怕。”
“若是你有这个能力,尽管来吧。”
“记住我的脸庞,我的名字叫越古晟,若是有可能,来天越皇都找我复仇吧。”
话音落罢。
楚言没有说话,越古晟也没有说话。
对楚言来说,可能他一辈子都走不出这片地方,但依旧不妨碍他复仇的怒火。
对越古晟来说,一个残废灵根的凡俗小子,能不能在这乱世之中活下来都不一定,恨他的人多了去了,更遑论这小小的楚言。
“恨吧,怨吧,强大起来,来天越皇都杀了我。”
话音一落,他再无留念,阴阳黄龙真图包裹着他的身躯,化为一道光芒,消失在了此地,只留下了漫天的雪花。
这是鳄鱼的眼泪还是假意的慈悲?
只有越古晟自己才知道,兴许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击杀炎鸣真之后的插曲罢了,又兴许一天过后,它会忘记了杀过这么一个人,忘记了这么一番对话。
楚言抱着楚元的尸体,呆滞的看着空旷的前方,久久不能回神。
......
某一时间,雪地上的一个雪堆动了起来,雪块从他的身上落下,露出他的本来面目,依旧是那副呆滞,空洞的模样。
但却有了一丝神采。
楚言抱起枯槁的尸体,一步一步的朝着前方走去,漫无目的,走到哪儿,算到哪儿。
月光下,一个瘦弱的小子,一手一手的扒着地上的黄土,哪怕指甲渗入了黄土,鲜血渗出了十指,楚言也没有任何表情,依旧是那副呆滞的模样,但神采却是有了大半。
他的人虽在,但心已死,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怀里,他不能承受这份打击。
月光下,楚言站在一座小土包面前,双膝跪地,猛地磕了三个响头,眼中酸涩,但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出来。
“爷爷,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不惜任何代价!”
楚言抬起头,不复之前呆滞的模样,神色之中充满了坚定,以及决然。
皎洁的新月照在崭新的新坟之上,留下的只是一名旧人罢了。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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