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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下雪的冬天,大雪迷漫了家乡那条通往横式镇的路,我背着包裹,神情萧瑟,独自在漫天飞雪枯草连绵的河滩等船,准备乘船到横式镇街头的那间包面铺子里去找我的亲生父母,问询她为何要扔掉我?
一路上,我听见自己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嘎渣嘎渣的声响,类似小姑九江叔叔他们当年踩在雪地的声响,只是那种遥远逝去的雪声里充满了亲情与欢快,不似这眼前的雪声忧伤。故河堤脚下的杨柳也不青绿,一片酷寒。我顶着呼呼刺骨的北风,无限孤独忧郁。江边的野草成剁的酷寒,埋在雪地里。我缩着头,眼泪在我眼里打转,终于忍住没流出来。
第一次,我决定只身去寻找我的亲生父母,刺骨的寒风刮得我浑身发抖,家乡的那条老渡船,终于从白雾般的江面徐徐驶来,风雪仍在飘扬,可渡船的老头子怎么也不让我上船,姐们也沿着故河口堤道我的小脚印,一路小跑到河滩来找我,找到船码头,看见我正准备上船,一把拉住我,七嘴八舌地劝说我回家。
我啼哭着,不肯回家!
“呜呜呜,呜呜呜……”我迎着雪与北风哭出了声,我可发出声来了?我并不是哑巴,我可发出声来了?我的哑巴就此好了?
姐们惊奇地望着我,大声地叫喊:“香平妹子,你能说话啦?你不是捡来的,你是我们的亲妹呀,你要独自一人跑到哪里去寻你的亲生父母啊?我们就是你的亲姐最亲的人呀,小傻瓜,小姑是逗你玩的呀。”
母亲与小姑也急匆匆地赶到河边来劝我回去。小姑还当场承诺,倘若我跟着她一起回家,她立马将自己那条红白黄蓝的条纹长绒围条送给我,不用小刀切一条,整条的给我。这属实让我有点动摇,可仇恨的根子不是小姑传播给我的吗?我才不再信她的鬼话!
小姑苦口婆心地劝说我:“我的小侄女淘气包啊,那做包面卖的妇人是你三婶子娘家的二嫂子,怎会是你的亲生母亲?我是说着玩的,没想你个死女子还真信,要不,我们一起去到你三婶子娘家二嫂家对质,看她可是认你做亲生女儿?”
母亲也说:“平娃啊,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为母记得生你那天确实下了雪……”
冬月十几,都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什么天气状况下生的,母亲亲口一字一情景的一目了然地告诉我。
我确实是冬月下雪生的,若不是亲生,母亲怎记得那么清楚?再反过来一想,母亲肯定在撒谎,她生了那么多孩子,又是个干活如命的人,才不记得自己的孩子什么天气状况什么时间生的?我姐妹七个,母亲几乎连一个姐妹的生日时间都记不准,唯记得我的?谁信啊,压根地就是编造,骗我……
无论她们怎么说,怎么劝,我就是不信,尽管我同她们一起回了家,但从此,我不把她们当做一家人了。那种情感的失去真让我心如刀绞的难过,我童年幸福美好的阔大之家,就成了我心中永远的回忆与抹不去的痛。我无限孤独地想,母亲不是亲生的,或许父亲是亲生,我应该跟他们有一系亲。都不知那时我小小的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既然母亲不是亲生,父亲更不是亲生的才是。
我没将这事去寻问父亲,我不敢去寻问,我怕得知真实的答案。
而父亲从哪时起,似乎日渐衰老了,往常,父亲是不老的,总是那样年轻潇洒,温文尔雅,从乡间小路中归来,穿着蓝色中山服,提着公文包,笑容满脸,玉树临风,翩然风采,好多年不变。
父亲哪时候的老,表现在一脸的盘山胡上,几日不刮胡子,就有了个老人的气象,若将满脸的盘山胡子刮去,父亲便还是年轻的,这个形象似乎回到了李歌满在世的形象。与李歌满熟识的老乡亲们,每次看见父亲满脸的盘山胡,不免惊一跳,说:“章蓝,你还是将满脸的盘山胡子刮去,猛然看见,就似看见李歌满一般,大白天里见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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