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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赵正想与他们一般见识。只是问到自己头上,这就代表了河陇的态度。
今日若是不摆明自己的立场,来日他们就会在自己头上跳舞。河陇是赵正的家,没有谁比他更想要和平与安宁,他也绝不是什么战争狂人。但是头顶上时时刻刻地悬着一柄利剑,这让谁都没办法四平八稳去和他们说三道四。
赵正心神一直安稳,就算当着满朝文官的面骂了他们,也不脸红心跳。魏王南征之事,毕竟还轮不到他们来置喙,只要圣人站在魏王这边,前线听不见这朝堂上的叽叽喳喳。
“圣人明鉴!”赵正道:“前线战事虽然凶险,吐蕃形势也十分复杂。但魏王殿下筹谋南征之事已有数年。如今时机成熟,纵然有些许阻碍,亦为战场之平常。相信假以时日,定能奏凯。蕃人这二十年来气焰嚣张,六茹东征西讨,穷兵黩武。各茹之间分赃不均,嫌隙原本就颇深。象雄二十万人抛却大小勃律远道而来,看似雄壮,却不足为虑。且不问这二十万人口粮如何解决,在卫茹的地盘上,这二者迟早横生龌龊。且我唐鹘联军在安西早已虎视眈眈,上下约茹更不敢轻易乱动,眼下唯二能战之茹,不过苏毗与卫茹。此二部,苏毗茹下勇武军在河西,上勇武军在剑南,均被钳制,今应吐谷浑战事者,不过十之二三。剩下的一个完整卫茹,能战之兵不过两万,且多军纪败坏。”
赵正说道这,微微一颔首,道:“圣上!蕃贼此役,若无太上老君暗中相助,必灭无疑!”
“上护军有些武断了!”礼部跳出一个司管,眼神朝上,“上护军所言,不过多为臆测。吐蕃若是当真如此不堪,为何我河西陇右屡屡受制?新历二年石堡城一战,左武卫战殁战伤八千余人,几乎全军覆没。此事又作何解释?圣上,当拉山臣曾有幸游历过,那险地终年覆雪,六七月竟是风雪不住!若是战事延绵下去,至十月,进出当拉山的路怕是也被风雪所阻。我三十万人马,又无高寒驻扎经验,往返运送粮秣,想来更是险象环生。若不在十月前撤军,怕是军中冻死、饿死之人甚重!苦等到来年开春,又还能剩下几个可战之兵?”
赵正看了那司管一眼,冷哼一声,这是学聪明了,不说和谈之事,只说撤军二字。
那司管见赵正看了过来,倒也有些风骨,毫不畏惧,直视而来,“上护军战功彪斌,在安西与约茹之战满朝皆知,下官自是敬重。但上护军对葱岭、后蔵之地的形势预估也过于乐观,下官不敢苟同。约茹虽然人少,但他们据守险要高地,安西联军自于阗出兵,抬头便是万仞高岭,占不到太大便宜。我知道,上护军定是想说还有大小勃律,可上护军却不知,象雄虽是撤离了大小勃律,但仍有蕃贼奴国天竺助力,天竺人五万余人月前已爬上葱岭,如今怕是已填补了象雄的防缺!上护军,下官敢问,此局又作何解!?”
“你倒是看得挺清楚。”赵正正面点头,竖起大拇指赞许道:“连葱岭的棋子都被你想到了,确实比旁人要高明许多!”
那司管轻哼一声,“上护军在安西布局,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有何值得夸赞的!”
赵正眨了眨眼睛,这货是禁不住夸,一夸就要上头啊!这种人你还不能跟他辨,他越辨越激动,一副洞若观火,老神在在的模样,又生怕旁人不知他早已掌握。诶!有些水平但水平又明显不够的那种属于是,而且最爱站在自己的世界里评论朝政是非的,也恰好就是这种人。
于是赵正笑了笑:“司管所言非虚,赵元良无话可说!”
那司管见赵正不正面回应,于是更加得以,转身对圣人道:“陛下,既然安西联军不能策应。那这仗就更加打不下去了!吐蕃属国虽多为部民,但架不住他们原本就是那高山土着,熟悉地势。还有那南诏国的援军,此战对我大唐而言,实为勉强啊!”
兴庆帝见赵正根本不屑回应,心里不禁有些埋怨起来了。
原本招他来,就是为了对付这帮主和派的,这次朝会前,各部上书,全是怨声载道的声音。军资调配还未下省,这叫苦之声就不绝于耳。还好军粮体系受河陇军策的影响走的是太平仓的独立路数,否则让各道筹粮,那还不得急出屎来?
虽说魏王在河陇准备了几年,但打仗这种事,也得防个万一,一旦拖到弹尽粮绝之境地,那岂不是更加尴尬?
想到这,兴庆帝看了看赵正,没有他,就没有太平仓,如今太平仓调粮,只需一道圣旨便能即时招夫起运。
他可是解决了一个最棘手的问题。
前月工部上书,要疏浚淮河航道。想来江南的米粮,再有两个月基本也能走水路到关中了。这能省一大笔人力和损耗。说起来,工部在营建兴庆宫的闲暇之余,还能想起这件事来其实也不足为奇,毕竟卢玄,也是赵正的部曲。
赵元良此人,原就是治理地方的一把好手。当初魏王推举时,还不曾太过显山露水。以至于往后,此僚全凭战功火速升迁,如今倒是许多人怕是早已忘了,赵元良他实际却是个带人挖渠,发家致富的能手。
手里还有许多事让他去办,若不是有这层关系,就算放他去河陇打仗又有何妨?
可眼下,这赵元良是越过越懒散,越过越高高挂起了。不仅不屑与满朝为伍,还惜字如金,不愿充当自己的说客。
兴庆帝一念及此,语气便有些责备:“元良啊,人问你答,原本就是这朝中议事的规矩。有何事,说出来,说清楚,大家就都明了了。若是都如元良这般一声不吭,只肯骂人,朕这朝会还如何开得下去?不如你等在待漏院抄完有个结论,再到朕这来给个意见?”
“陛下!”赵正认认真真,俯首恭礼,如实回答:“臣确实没什么说的。臣方才开口便言,臣不在河陇,不便发表河陇战局的看法。臣所说之一切,不过是臣这些年所亲眼看到的一切。并无一字虚言。至于劳什子天竺兵、霓波尔兵、南诏兵这类臣未见过的,未听过的,臣若是说了,那是欺君。可臣若是不说,又难免落下个沽名钓誉的下场。臣万死,还请圣人明示!”
“你是名堂真多!”兴庆帝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胸口不由一阵憋闷,这赵元良是打算连自己也一块儿往死里怼啊,一时间重重地拍了拍扶手,“什么欺君、沽名钓誉的!你一个武将,何时学的这说话拐弯的本事?你说那劳什子没甚作用的废话做个甚?啊!”
“臣说的可不是废话!”赵正道:“臣对战局的判断,早已给出了答桉。至于他们信不信,这怎能怪臣啊!”
说着,他便指着方才那礼部司管道:“圣上,这便是个例子!如方司管这般的,这满朝怕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若想要让他们信我赵元良所说的,恐怕只有前线战报方能让人信服了!臣在朝上就算说干了口水,也依然有人要指着臣的鼻子,说臣胡言乱语,口无遮拦……”
“行行行行了!”兴庆帝实属无奈,连连摆手。
赵金玉差点笑出了声,暗地里给赵正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说,“看把你能的!都挺好的,可惜长了一张嘴!不开口就算了,一开口就收不回来了!”
“我不与你争道理!”兴庆帝干脆大声道:“你就给个准话,你觉得这仗怎么打的赢?大小勃律,我安西联军能不能收得回来!?”
“是!”
赵正收敛神色,站起身,移步到了正殿中央,拱手道:“启禀陛下,臣认为,大小勃律不足为虑,当拉山防线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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