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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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立极将周覃放到了大理寺，这令很多人感到意外。</p>

知道‘黑账’一事的人，纷纷怀疑到了他的头上。</p>

他看到了一些闪烁的目光，听到了一些窃窃私语。</p>

但黄立极没有在乎这些，不止在崇祯面前会开口说话了，在朝臣们也不再惜字如金，从乾清宫出来, 就召见三法司主官，限令他们十日内破案。</p>

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刑部尚书倪文焕，大理寺卿许显纯，在黄立极的严令下，当即就齐赴大理寺, 准备审讯周覃。</p>

三人坐在一辆马车里, 谁都没说话，一个个各有表情。</p>

曹于汴若有若无的打量许显纯，心头思索不断。</p>

黄立极将周覃等人放到大理寺，明显不对劲。而许显纯是魏忠贤的干儿子，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p>

倪文焕被打了四十廷杖，还没有好，这会儿斜倚着，身边是两个拐杖。他与周覃是认识的，但并不熟，心里在琢磨着怎么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找到那本黑账。找到了，就是大功一件，挽回他在崇祯面前的糟糕印象！</p>

许显纯则神色不动，低垂着头, 仿佛在打瞌睡。</p>

三个人是各有心思，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大理寺。</p>

三法司的三衙门其实就在一起，下马车的三人, 径直走入大理寺，来到了周覃的牢门前。</p>

周覃被用了大刑，又颠簸了一路，这会儿躺在囚床上，听到脚步声，伸手撩开脸上的头发，看着三人，面露笑容。</p>

倪文焕拄着双拐，哼了一声，道：“在这里你还笑得出来！？我问你，那本黑账，到底在哪里？”</p>

周覃只是微笑，目光在三人脸上转来转去。</p>

曹于汴冷眼旁观，并没有说话。</p>

许显纯则背着手，垂着眼帘，好像还没有睡醒的模样。</p>

倪文焕见周覃从容别乱，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只有锦衣卫有大刑？”</p>

周覃笑出了声，挪动了一下身体, 以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道：“你敢吗？”</p>

不知道为什么，倪文焕居然生出了被周覃俯视的感觉，怒火油然而生，道：“你以为我不敢？”</p>

周覃笑容更多，道：“要是在刑部，我知道你肯定敢，在大理寺，你做不到，并且，有人不会让你对我用刑，对吧，大理寺卿，许显纯？”</p>

许显纯好像醒了，余光看了眼倪文焕与曹于汴，道：“用刑，就是刑讯逼供，会给人口实。”</p>

即便知道许显纯说的对，倪文焕还是感觉他们俩好像有了什么交易，心里更怒，道：“他要是不说，咱们就这样干看着？”</p>

许显纯沉默了一下，看着周覃道：“该说的，我之前都跟你说了，你要是招供，我可以在陛下面前保你不死，你若是冥顽不灵，那么，所有罪名都是你一个人的。这么大的案子，足够你抄家灭族了。”</p>

周覃手里拿起一根草，在脸前打量，悠然道：“首辅是我的恩师，次辅对我有提携之恩，我要是有后台，肯定就是他们其中之一，不，或许两个都是，你们敢查吗？”</p>

一个首辅，一个次辅，朝廷权势最大的两个人，谁敢轻易触碰？</p>

倪文焕被周覃这有恃无恐的态度气的不行，拄着拐，上前两步，双眼有些阴沉的道：“你以为，他们保得了你？”</p>

周覃慢慢放下草，冷眼看着倪文焕，道：“倪尚书，想拿我做投名状，邀功请赏？你是真的以为，你那些事，就没人知道了？拿我邀功，就不怕我拉着你一起死？”</p>

倪文焕神色骤变，胸口的怒气好像炸开一样。</p>

他暗自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再说。他确实不干净，哪怕他擦了两个月，可还有很多事情是擦不掉的！</p>

周覃见倪文焕不说话了，又转向许显纯，嗤笑道：“大理寺卿，你那些龌龊事，要我一个个给你点出来吗？对了，还有不少，是我们一起干的。”</p>

许显纯冷冷的盯着，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p>

周覃没理会他，目光落在曹于汴脸上，道：“曹总宪，上一次没死在牢里，不是你运气好，是他们看不上你，或者还没来得及罢了。你那侄子在漕运干得不错，听说，他一个从八品的芝麻官，纳第九房了？私盐还真是赚钱。”</p>

曹于汴神情冷冽，道：“就这一点想威胁我？别说是我侄子，就是我亲儿子，我也能亲手抓进去！”</p>

周覃啧啧两声，道：“还记得牢里的滋味吗？蚊虫鼠蚁，恶臭马桶，馊的了馒头，冰冷地面……曹总宪，今天坐在这里的是我，焉知明天这里的不会是你？”</p>

“曹总宪，不要生气，他在故意激怒我们。”许显纯淡淡道。</p>

曹于汴面无表情的看着周覃，道：“元辅下令，十天内结案，你应该清楚，若是查不清楚，那罪魁祸首就是你。以长芦转运司贪渎的这些银两来说，哪怕有人说情，你最低也是遣戍，活不到明年。”</p>

周覃盯着曹于汴，忽然笑容有些诡异，道：“曹总宪，你真的希望有那样一本账本吗？真有那样一本账本，你知道会牵涉多少人吗？长芦，京师，淮扬，两淮，南直隶，福建……宫里，宗室，勋贵公卿，朝廷文武大臣，封疆大吏……”</p>

倪文焕听着，登时头皮发麻。</p>

这么算下去，朝廷得，不，不是朝廷，是整个大明官场得塌陷大半！</p>

曹于汴对此心知肚明，盐政败坏这么多年，那么多银子出入，涉及那么多部门，又有盐商不断渗透，上下串连，真要彻查，绝对是天塌地陷！</p>

但这样一本黑账，不能留在外面，必须要查清楚！</p>

曹于汴看着周覃有恃无恐的模样，压着怒气，语气平静的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除了元辅与周道登，其余阁臣，已经出京了，一两个月未必能回得来。要是有人在外面提心吊胆，日夜难眠，会不会让你闭口？前不久，兵部侍郎霍维华已经自杀在刑部大牢了。”</p>

周覃脸上没有任何惧色，甚至变化都没有，微笑着道：“曹总宪，这样的手段，用在我身上是没有任何效果的。仔细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p>

曹于汴忽然沉着脸，喝道：“你想做了什么？”</p>

周覃摇了摇头，道：“不需要我做。各地马上就都知道了，接下来，就是群情激奋，朝野震动。曹总宪，你侄子那件事要是在这个时候爆出来，你觉得，朝廷能容得下？陛下能容得下你？都察院能容得下你？”</p>

曹于汴神色凝重，双眼冷漠的盯着周覃。</p>

周覃的话，他明白。他们一直在做着预防，只不过，不到发生，他们也无法判断这次风波对朝廷的冲击到底有多大！</p>

曹于汴迅速平复脸色，看着周覃，道：“你很聪明。”</p>

周覃一怔，旋即笑着道：“许显纯与倪文焕都是阉党，你是陛下的心腹，三人当然以你为首，这一点我要是看不出来，这些年就白混了。”</p>

曹于汴微微抬头，道：“有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p>

说完，曹于汴就转身。</p>

倪文焕与许显纯又看了眼周覃，跟着离开。</p>

这周覃跟茅坑里石头一样，又臭又硬。</p>

周覃看着曹于汴离开，不自禁的皱眉，心里莫名出现了一丝不安。</p>

三人出了地牢，站在门口，没有再走，却也没人说话。</p>

黄立极限时破案，他们都不怎么在意，想要结案有的是办法，问题在于，那本黑账，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他们必须要找出来！</p>

倪文焕忍不住了，看着曹于汴道：“要不……现在怎么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