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桓公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一百一十六章 戎马梦断、将军心残,魏卿,昱桓公,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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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秋末,由于霖雨不止,各路水道泛滥、道路也泥泞不止,大雨阻路的窘境之下,大军实在无法继续前进。
因汉中艰险,会逢雨季,栈道遭雨水冲刷断绝,大司马曹真用了一个月,才走了一半路程。
此刻,太极殿内,皇帝曹叡正身披着那件经常被少府杨阜杨义山谏言批评的锦绣龙服〈注一〉,端坐在案前,仔细观读着三份奏表。
这分别是太尉博平侯:华歆,少府杨阜,以及大司徒兰陵侯王朗的嗣子:散骑常侍王肃三人的奏章。
【注一:阜常见明帝著绣帽,被缥绫半袖,阜问帝曰:“此於礼何法服也?“帝默然不答,自是不法服不以见阜。】
华歆、杨阜、王肃三人的奏章,不约而同的,都是上疏劝曹叡下诏撤军的。
曹叡叹了口气,拿起了太尉、博平侯华歆的奏折:
“兵乱以来,过逾二纪。大魏承天受命,陛下以圣德当成康之隆,宜弘一代之治,绍三王之迹。虽有二贼负险延命,苟圣化日跻,远人怀德,将襁负而至。夫兵不得已而用之,故戢而时动。臣诚愿陛下先留心於治道,以征伐为后事。且千里运粮,非用兵之利;越险深入,无独克之功。如闻今年徵役,颇失农桑之业。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使中国无饥寒之患,百姓无离土之心,则天下幸甚,二贼之衅,可坐而待也。臣备位宰相,老病日笃,犬马之命将尽,恐不复奉望銮盖,不敢不竭臣子之怀,唯陛下裁察!”
曹叡望着华歆的奏折,愣了良久,他想起了这位汉名士、三朝元老之前所谋划过的奇谋妙计,又过了半晌,曹叡展开诏纸,亲自下笔,给下华歆写起了回批,对于这位三朝元老,父亲文皇帝曹丕,以及曹叡自己,均不敢怠慢,只见曹叡下笔写道:
“君深虑国计,朕甚嘉之。贼凭恃山川,二祖劳於前世,犹不克平,朕岂敢自多,谓必灭之哉!诸将以为不一探取,无由自弊,是以观兵以闚其衅。若天时未至,周武还师,乃前事之鉴,朕敬不忘所戒。”
曹叡写完了回批后,这才拿起了少府杨阜的奏折。
杨阜当年随太祖武皇帝在凉州大破过马超,一向在朝中有着德才兼备、刚正不阿的评语,因此曹叡也很重视杨阜的意见:
“昔文王有赤乌之符,而犹日昃不暇食;武王白鱼入舟,君臣变色。而动得吉瑞,犹尚忧惧,况有灾异而不战竦者哉?今吴、蜀未平,而天屡降变,陛下宜深有以专精应答,侧席而坐,思示远以德,绥迩以俭。间者诸军始进,便有天雨之患,稽阂山险,以积日矣。转运之劳,担负之苦,所费以多,若有不继,必违本图。传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徒使六军困於山谷之间,进无所略,退又不得,非主兵之道也。武王还师,殷卒以亡,知天期也。今年凶民饥,宜发明诏损膳减服,技巧珍玩之物,皆可罢之。昔邵信臣为少府於无事之世,而奏罢浮食;今者军用不足,益宜节度。”
曹叡看罢,心中也明白,杨阜所言非虚,大司马此次远征,耗费的钱粮,的确已经比预计的要多得多了。
最后,曹叡打开了散骑常侍王肃的奏折:
“前志有之,'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此谓平涂之行军者也。又况於深入阻险,凿路而前,则其为劳必相百也。今又加之以霖雨,山坂峻滑,众逼而不展,粮县而难继,实行军者之大忌也。闻曹真发已逾月而行裁半谷,治道功夫,战士悉作。是贼偏得以逸而待劳,乃兵家之所惮也。言之前代,则武王伐纣,出关而复还;论之近事,则武、文征权,临江而不济。岂非所谓顺天知时,通於权变者哉!兆民知圣上以水雨艰剧之故,休而息之,后日有衅,乘而用之,则所谓悦以犯难,民忘其死者矣。”
曹叡成功被三人说动了,他写好了退军的诏书,命人星夜兼程递去了前线。
就这样,自己一手支持、大司马曹真亲自制定的三路伐蜀计划,也因此被迫中止了。
十万大军,就这样被迫退军班师了。
————
京城,洛阳,大司马、邵陵侯曹府之中。
前来探望的夏侯玄,望着病榻之上,满面病容的舅舅曹真,心中禁不住的有些凄凉难过。
这个戎马一生的当世大魏宗室第一名将,此刻就这样,萎靡不振的躺在病榻之上,他的手足已然僵硬、无法行动,口中更是无法说出半句话来。此刻,他只能够用他那不再犀利威严的双目,哀戚的望向门扉之外,那眼神之中,明明满是落寞与不甘心。
他是一个百战黄沙的将军,根本不想就这样死在床榻之上。可是他现在无能为力,只能够在脑中回想那战场之上的一幕幕刀光剑影、快意恩仇。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的确是这世间最令人哀痛的事。
曹真回想起自己这一生,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令自己后悔的事情,他少年从戎,在战场之上摸爬滚打,才有了今日的尊荣,他虽身为皇室宗亲,可是他并没有因出身高贵而得过且过,他还是选择了用自己的血汗,去建立不输于大魏任何一个名将所拥有的功业!
如果说自己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便是自己没能够马革裹尸,死在战场之上。
曾经令他最为痛心的事,便是曾经的兄弟四人,伯仁、子桓、文烈他们三个,全都先自己一步而去。
不过现在好了,自己终于可以去见见他们啦。
若是非要找一件令自己心有不安的事情的话,那便是他没能完成先帝的嘱托,没能够再多护持辅弼当今陛下几年。
不过,陛下他年纪虽轻,但的确已经算是一代明君了,也许自己心中隐隐约约的担心,只不过是多余的而已。
“舅父……”
夏侯玄心中思量了半天,想要开口问曹真一些什么,但他却又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他明白,舅舅已经口不能言,羲弟他此刻又是泪流满面、情绪失控,所以,他此刻根本无法开口去问。
他心中固然哀痛,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丧失理智,他心中有许多的疑惑,想要向舅舅问个清楚。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素有雅量之名的诸葛孔明,会送来这样一封满含恶意而蓄意讽毒的信。
他更加怀疑,这封信的真假,因为那信件之上的印泥,观其色调、闻其香味,似乎更像是北方的制法,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于禁爷爷当年收到的那封假的武皇帝密令。
如果当年于禁爷爷收到的假信,有可能是当年某位太子丕的幕僚为了除去太子继位的障碍而设计的话,那么如今呢,如今这封信又是因为什么目的而被伪造的呢,那么幕后之人又有何目的?
显然,是为了夺军权!
前前后后,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夏侯玄又一向心细,怎能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玄机?
只可惜,当今陛下虽然聪颖睿智,但每日关心的均是国之大势,又怎会想到这些细枝末节的阴谋诡计?
强龙之威,终究还是难以明察蝮蛇诡计。
夏侯玄再一次的感到了无助,与心累。
自己就如同在和一个混沌无形而强大无比的对手在奕棋一般,他虽然绞尽脑汁,可是那人却愈来愈猖狂。
自己拼命的想要揭开这一片朦胧混沌,却又在一次次窥探到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之后,再次陷入无边的沼泽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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