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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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乐安下了夜班回到家，此刻他看到碧芸正在屋里整理着各种证件、报告、党章、奖章、笔记、书等等……于是好奇的问道“怎么拿回来了？这一大堆可真不少！”一边说一边拿起来翻看。碧芸又将一个整理盒打开，说道“看，这里还不少呢，告诉你一件事吧，前段时间跟你说的事落实了。”于乐安高兴的大声说道“真的么？太好了！不简单呀，沈主任。”碧芸笑着说“调令下来了，不过就这几天在交接，说实话，我舍不得值班员的工作，都做了十几年了”。于乐安拿起一本笔记翻了翻说道“嗯，字迹工整，内容详尽，文笔优美严谨，就是字体嘛，照我差了些。”碧芸说:“每月的板报可都是我在写，字体有要求，可不就是这样的”，于乐安说道“千里马终于遇到了伯乐，这位新来的领导眼睛是雪亮的，真是喜事呀，今天要好好庆祝一翻！”碧芸一边把东西放进整理箱一边说“庆祝就暂缓，一会得回我爸妈那，商量一下旅店的事儿，爸打算把旅店重新装修一下，让沈闫和王红来管，你昨天夜班赶快补觉吧，对了，妈给你热着饭呢，快去吃吧，我自己回去”。于乐安说“这样也挺好，正好沈闫他俩来管”。

碧芸打开衣柜拿出了那条新做的连衣裙。是一条淡绿色的丝质长裙，前面一排扣从领口处一直扣到小腿。她试了一下又脱下来放回了衣柜，她为煜煜也订做了一条同样款式的红色碎花连衣裙，她打算等暑假的时候再和女儿一起穿着去大姐碧蓉家。顺便看看碧月，这个碧月真是好久都没回家了……煜煜已经上初中了，变成了一个个子高高的安静的姑娘，女儿都已经那么大了，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转眼间已经四十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都有白头发了，她一边想一边照着镜子，然后在浓密的黑发里拔出了一根。

初秋的微风徐徐，凉爽中夹杂着暖意。路边的野花野草在争相怒放，路两旁一条条小路延伸到很远，小路两边是一排排整齐的院落，放眼望去又是一幅幅风景绝美的田园画，这是碧芸每天上班必经的道路，但今天的景色却让人的心情格外愉悦……此刻她正骑着自行车去往娘家的路上，一路上阳光明媚，天高云阔。

碧芸到了父母家，沈父沈母正在商量着关于旅店的事情，大家一致同意让沈闫和王红来干。几位姐姐都很积极，沈闫是她们唯一的弟弟，是她们最疼爱也最心疼的人，大家商量着拿出钱先将旅店简单装修一下，可是世间的事情，总是不能尽善尽美，计划总是没有事情的变化来得快……

碧玲这几天的心情却有些忧郁，她找了一份工作没干几天，就发现和接送小天爱和李浩的时间发生冲突，不得不重新再找工作。此刻她正在同学郝梅家里，希望找个人一吐为快。郝梅说“怎么不让婆婆帮着接送一下呢？毕竟现在是一家人啊！”碧玲叹了口气说道“是一家人，但是两个孩子毕竟不是亲孙子孙女，一次两次还行，而且婆婆比较喜欢打打麻将，每天都要出去，我怎么我总不能说，‘妈你别打麻将了，一会该接孩子了’”。郝梅说道“你上班挣钱不也是减轻贾力学的压力，也是为了这个家，这老婆婆都不支持一下，也真是无语了”。碧玲笑了“我倒不那么想，老年人也应该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嘛，每天出去还挺乐呵的，回来也挺乐呵，只要是都高兴就好，对了，你要是有好的工作给我介绍介绍，只要不影响我接送孩子都行。”“行，我给你留意着，但是就你的时间安排来说，不好碰，你也别着急。”郝梅一边打量着碧玲一边又说道“哪天整头发去呀，我家附近最近新开了一家，烫的贼好看，我看你现在怎么不爱捯饬自己了，卷都开了”。碧玲笑道“第一没时间，第二省钱”，郝梅大声说“贾力学不少挣的，你可千万不能给他省着，女人要对自己好点，不过你这美人坯子，不捯饬也美啊，羡慕！”碧玲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行，再夸夸，听着真受用啊，不过一会我就秃噜皮了”，说着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晚上，两个孩子已经在婆婆那边睡下了，碧玲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着贾力学，天已经黑了下来。最近贾力学应酬比较多，总是喝了酒回来，他有时会拉着碧玲的手说个不停，常说的话就是“碧玲，你跟着我受委屈了，你老公我没本事啊！”或者“碧玲，你要相信我，我要努力让你和孩子过得更好。”更多时候就是发单位的牢骚，领导和同事好像都欠了他一样。碧玲这时候就只能尽力的安慰着他，等第二天酒醒他就又变成一个思维正常体贴的丈夫了……

这时门开了，贾力学一身酒气，眼睛红红的，脸却更白了，就像舞台上画着脸谱唱着京曲的京剧演员，惨白里透着朱红，这红从眼角到眼珠再到眼尾一直到耳夹，估计是唱小生的。碧玲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今天准是又喝多了，忙迎了上来问道“怎么又喝酒了，快换鞋。”贾力学特别听话的换了鞋，“把外衣换下来，我去给你沏蜂蜜水，你今天跟谁喝的啊？怎么又喝这么多！”贾力学脱了外衣，径直走到床上沉沉的躺了下去。碧玲端来了蜂蜜水，贾力学抓着碧玲的手顺势将她拉到床边说道“老婆别忙了，坐一会，我今天跟科里同事聚餐，真不想去啊，领导在，我能不去么？去了能不喝么？”说着又要吐。碧玲赶紧扶它起来到了卫生间……

等他回到床上又接着说道“碧玲，如果咱们能去省城生活，离开这个镇子你觉得好不好？”碧玲把沏好的蜂蜜水放到他的手上，慢慢的说道“我倒不介意在哪里，但如果能去省城那当然是好的，不过也只是想想”。贾力学端着蜂蜜水也不喝，而是继续说道“那咱们请二叔帮帮忙把我的工作调动一下，如果真行，你想想，孩子都去城里上学，教学质量也不一样啊！将来孩子绝不会被困在这个小镇里。”碧玲说道“你说的很对，可是二叔最疼二姐，我那时还小，并不怎么经常见面，倒是有些为难”。贾力学端起蜂蜜水一饮而尽，倒在床上难受的翻动着，一会功夫却呼呼大睡起来，碧玲却失眠了。

第二天，碧玲收拾完家务，准备去自己的父母家一趟。

开门进屋，发现父母神情有些不对，沈母还在那里抹着眼泪。碧玲问道“妈，你咋了？出啥事了？”这一问，沈母更加难过了。“你弟弟生病了，今天你二姐、三姐、志成陪着去省城医院了，前两天你弟弟难受，肚子疼，在医院检查拍片子，说腹部有硬块。”碧玲说“啊，咋没人告诉我呢？”沈母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王红过来说的，说沈闫不知怎么的，最近总是不怎么吃饭，还以为是胃不好呢”。碧玲安慰道“妈，你先别担心了，等她们回来就知道了”。碧玲此刻早已经忘记来父母这要干什么，心里只担心着弟弟，她一边安慰着父母，一边又隐隐不安起来。

火车是晚上八点多到站，此刻已是万家灯火了，大门开了，碧芸、碧霞、刘志成回来了。碧玲忙起身问道“二姐，咋样啊？”沈父沈母也焦急万分，问道“没事吧，他们俩个呢？”碧芸连忙安慰大家“没事的，肝有点毛病，别担心了，沈闫和王红在大姐家呢，明天再做个全面的检查。碧玲我一会跟你一起走，孩子呢？”。碧玲说“我让贾力学下班直接接回去了，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了”。碧霞问沈母“妈，褚瀚呢？要回家了”。沈母说道“四个人在那边做作业呢，你们吃饭吧，我都热好了”。“你们俩吃吧，太晚了，我得回去了，走吧碧玲”，碧芸对大家说道……

沈母端上了热乎的饭菜，碧芸和碧玲已经推着自行车在回家的路上了。

五月的夜，一弯月牙挂在夜空，沉着安静，一路上是都是柔和的晚风，还有最后一些下了火车也在往家赶路的行人。碧芸和碧玲推着自行车往回走着，碧玲说“二姐，沈闫他没事吧？”碧芸说道“沈闫确诊了，是肝癌”，碧玲觉得一阵眩晕，自己的哥哥才三十多岁，怎么会是癌症，她不能相信自己二姐说的话。碧芸接着说“排到后天住院，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碧玲，先不要告诉爸妈”，碧玲说“沈闫他自己知道么？二姐，这太突然了，我不相信，沈闫才多大啊！”说着呜呜哭了起来。碧芸也沉默着，其实这一整天她都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风吹进眼睛，眼泪就止不住了……

从七月份确诊到年末，沈闫病情反反复复，期间在省城肿瘤医院做了四个疗程的化疗，住院期间王红精心照顾着自己的丈夫，她希望沈闫能挺过这一关，他可是自己和孩子的天哪！白天碧蓉和碧月就过来帮忙，一段时间下来，大家都跟着瘦了一大圈。最伤心的是大姐，公司经营出现问题，丈夫周弘文面临被起诉的危险，她自己这边已经焦头烂额，幸好碧月在身边帮忙，给了碧蓉最有力的支持，她们在医院都装的开开心心的，用最温柔的方式安慰鼓励着自己的弟弟，但是沈闫的情况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当做完最后一次治疗的时候，医生还是建议沈闫回家静养，这时候大家的心都跟着碎了。

回来后的最初一段时间沈闫的状态还是好的，在这个时候，也会和家人又说又笑，还讨论着旅店装修的事情。后来大部分时间，他的身体虚弱，吃东西都很困难，腹部开始肿胀，后期有几次陷入昏迷，沈父沈母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沈父更是一下子头发都白了，沈家所有人都陷入了无法言说的悲伤情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