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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夏永山说不下去了,他看见,苏瑾瑜靠在白羽凡胸前沉睡,两张面孔靠得很近,一个儒雅俊美,一个端庄秀丽,仿佛天合之作,他们两个要走的一起就好了,加上童真真,那就是一个完美的家庭。可惜……

突然想起来,问医生要住院多长时间?白羽凡说看恢复情况怎么样?在医院多住些日子更好,反正也没有地方可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夏永山就说,找了一套宿舍,还没有对童真真说,里面什么都是现成的,正好给她们母女两个住,先让两个女孩子去打扫一下。

白医生却说,先不要告诉她们,等一会儿,给开车的也打个招呼,让他对妹妹也不要说,一个是伤员,另一个也是伤员,见面以后对双方都不利,也没有办法互相照顾。

夏永山就问,那谁来照顾苏老师呢?医生就说,他找个护工,自己也照顾照顾,大家统一口径,保守这个秘密,等苏老师可以出院了,再通知那两个女孩子。

夏永山很有些抱歉,说马上要考试了,自己没有时间。医生就安慰他,说男孩子照顾也不方便。所以伤员送到医院以后,只留下日用品和换洗衣服,还要麻烦他,把其他的东西送到他说的房间去。

“住院费怎么办?”

“我去交。”

“说是你对象?”

白羽凡马上板起面孔:“不要胡说,统一口径,就说是我表妹。”

夏永山想起来,回去还要打个电话,对贾文娟也要这样说。

月华皎皎,远山朦胧的影子缓慢的退去。汽车很平稳,看出大夫的困倦,夏永山又一次建议让白羽凡休息一下,他来抱一阵,医生说没有必要,让他坐到身边,他靠着小伙子,可以稍微休息一阵。

黎明时分,他们到了医院,夏永山先下去,喊来医生护士,把苏瑾瑜放到担架车上,推进双人病房,两个小伙子拿下换洗衣服和日用品,白羽凡当着他们的面,对值班护士说,这是他的表妹,在农村受了伤,他连夜赶去做了手术,给她找一个好看护,那一张空病床上不要安排人,他要在上面临时休息一下。

把苏老师安顿好了,两个小伙子又上了车,冯有贵还有些莫名其妙,说什么时候苏老师变成医生表妹了?夏永山就要他别管闲事,千万不要告诉冯有珍,因为他妹妹知道了,童真真也就知道了,暂时隐瞒,保证两边好好修养。

冯有贵马上就领悟过来,说老师的这些东西怎么办?不能放到自己家里去,否则,她女儿不就发现了吗?

“哪个说送到你家去?”夏永山马上洋洋得意的说,就是苏老师出院,也不能住在你家吧?”

“如果是冬天挤一挤也还行。。”

“可现在是夏天。另外,很可能,就不需要再去了。”

“你能把她调回来吗?我还说呢,怎么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来了?”见小伙子高深莫测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你们这些官二代,不就仗着父亲有点权势吗?自己有多大本事?赶紧的,告诉我车子往哪开?你都找好了地方是不是?”

夏永山想对方说的也有道理,这些都不算自己的本事,于是就老老实实告诉他,的确,已经找好了地方,不是自己的本事,是父亲当机械局局长时候的宿舍,就在机械局的宿舍大院里。

那个地方冯有贵是知道的,经过一个岔道,方向盘一扭就转过去了。进去一看,两室一厅,厨房,客厅,卫生间,储藏室样样齐全,比自己家宽敞明亮。

心中又不平衡:“说干部和群众打成一片,都是骗人的鬼话。你家老头子到市里工作好长时间了,那边分了房子,这边又占了一套,好多人没房子住,这房子却空着,占着茅坑不拉屎,说的……”

“打住。马上让我们老师住这里来,说这里是茅坑?”

“不要揪辫子戴帽子打棍子。搬东西要紧。”冯有贵心急火燎的。大卡车是骗出来的,马上还要还到厂里去,不能再耽误了。

两个小伙子行动利索,一会儿就把东西搬好了。他又要找扫把抹布,说是要把这里打扫一下。夏永山说没这个必要,让他赶紧去还汽车,自己来打扫卫生。反正又不要上班的。

苏瑾瑜在病床上醒来,转动着脑袋四处看看,发现在雪洞里一般,四周雪白一片,还有淡淡的苏打水味道,知道这是在医院里,但是是哪家医院?

眼前浮现出那恐怖的一幕。西瓜刀插进胸膛的那一刻,真是锥心的疼痛,还有那个男人焦急的模样,凑到她跟前惊恐万分,声音很低,可依然凶巴巴的。叫她一定不要往外说,要救她。

什么叫痛并快乐着?苏瑾瑜就是那样的感觉。惩罚了对方,让男人害怕了,几乎在求告。然后模模糊糊没有声音,然后是很多声音,还有许多人进了房间。再以后,被人抬着,她已经不能说话了,似乎昏迷过去。

难道,这是在公社卫生院里吗?有这么好的病房?眼珠子转了一阵,听到男人的声音,醇厚得像大提琴一样颤动的声音:“你醒了?”

这时候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顺着声音望过去,大吃一惊,隔壁的床上,坐起来一个男人,是熟悉的男人,虽然不经常看见,但是一看见就刻骨铭心,起起伏伏,涌现在脑海中好多次,那干净的、儒雅的、和蔼的面庞,此刻亲切的出现在眼前。

两个人在一个房间?

他轻轻的喊了一声:“苏老师?要喝水吗?”

男人下床走过来,床头柜上是自己的杯子,他加了一点热水,汤匙舀起,俯身喂进她嘴里,不冷不热,正正好。

“白医生——”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伺候过,她觉得很享受,喝了十几口,苏瑾瑜轻轻的问,“是你救了我?”

“救你可不容易,一百多里路,连夜赶到板桥。”

“谁通知你的?”

“你的学生。”

“为什么……为我……这么辛苦……”

“为你,不糟蹋可贵的生命。”

男人的口气清冽,镜片下目光灼灼,她不喝水了,转过头去,幽幽地说:“如果……如果还有活路,我不会选择……死路……”

“再艰难,也要活下去,生命只有一条,活着才有一切。就像我,活着才能给你手术,才能够拯救更多的病人。比如你,活着,才能教更多的学生。用自己的性命和人家争斗,那是轻贱自己,不值得。”

苏瑾瑜沙哑地嘶喊:“士可杀不可辱!”

“是的,我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是,那个杀是他杀,而不是我们自杀,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死得太无价值了。你还有女儿,你难道不为她着想吗?”

她无话可说。扭过头去,望着窗外,是另一栋高楼。发现情况不对了,公社卫生院没有这样好的条件。难道回到市里来了吗?

看着她秀丽的眼睛东张西望,医生肯定的点点头,说:“是的,我回来了,回到市中心医院,依然当我的外科主任,才有机会赶去给你做手术,连夜赶去,把你带回来。”

女人的眼睛放光了,如星星一样璀璨,本来是半靠着的,现在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我,我可以看看我的女儿吗?”

“呵,不可以,你受了伤,你的女儿也受了伤,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远远没有恢复。你们两个谁照顾谁呢?既然都不能照顾,除了增加彼此的烦恼和痛苦,对你们的伤都不利。”

女人的眼睛暗淡了:“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好好的休养身体,养好了,你就可以去照顾她。”

“白医生,真的谢谢你。”想到能和女儿相见,苏瑾瑜有了信心,有了动力。

正是黎明时分,望望窗外,微微透出一线晨曦,病区一片寂静,白羽凡说:“记住,不要叫我白医生,叫我表哥,我喊你表妹。否则,我没有理由连夜赶去救助你,我也没有理由,送到这里来住院,还要连夜照顾你到现在。”

她似乎明白又有些疑惑:“我带摔伤的学生来这里住过院。就是那个腿折少年,你都没有手术,就是摸摸捏捏,再用木板固定就治好的。我来过多次,医生,护士都认得我,你记不得了吗?”

“当然记得。”

“医护人员也会记得的,”她说的有几分腼腆,“知道我不是你表妹。”

“六年过去了,变化太大了,当初你是长发披肩大波浪,皮肤白里透红,现在变黑了,脸上还有一个三角疤痕,头发也剪短了,与当初大不一样了。还有,这个主治医生也下乡了。还有几个人认得你?”

“是啊,我丑的自己都认不得了。别人还能认得我吗?”她幽怨地嗫嚅。

“我认得你,还是那么……”说下去有些暧昧,白羽凡淡淡的笑了,更增添成熟男人的魅力,“你还给我90度的鞠躬,说谢谢我的。现在治好了你,还等你90度向我鞠躬哩。”

“那要多长时间?”

“庆幸的是,没有伤及重要器官,没有骨折,我们最主要预防感染。还看你的恢复能力,看我的医疗水平,总之,看到你苏醒过来,我就放心了,我的陪伴也就到此。”说着,他后退一步,把茶杯放在床头柜上。

见对方要走的样子,苏瑾瑜突然有些不舍,很唐突的问:“你,白医生,你的冤假错案解决了吗?”

从来没提起过自己的事,她为什么知道是冤假错案?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夏永山对她女儿说,她女儿对她说的。很欣慰这个女人关心自己,跟着就大致说了一下情况。最后还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相信。”

突然觉得,与这女人在一起说话的机会难得,现在病房里鸦雀无声,正是黎明前的时候,能够倾心的交谈,麻药还没有完全过去,她也没有开始疼痛,两个人能够说这么长的话,是一件非常甜蜜的事情,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不想走了。到另一张床前坐下来,就像才想起来一样:“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逼着你自杀的?”

“我答应了的,不对外说。”苏瑾瑜薄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眼睛又浮上了一层雾气。她不是为了这句简单的承诺,只是知道当中的利害关系。现在既然安全无恙了,再追究那个人,有什么意义呢?何况,他并没有动手,甚至两个人都没有肢体接触。他如果不出去,如果不喊人,那么就没有人来救自己了。

白医生问,那个人是不是答应把她调回来?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说好像,可以回来和女儿团聚,难道以后不要去了吗?但愿如此,如果真能做到这样,那就原谅他的过错,回城太难。

就在这个时候,护士来测血压了,白医生:“表妹,我要查房,下午还有一台手术。我还可以睡两三个小时。等护士长上班的时候,会给你找一个护工,我只能时不时地来看你,有什么需要,让护士告诉我。”

说完他就出了门,护士在他后面还跟着说:“白医生,你休息吧,我知道,我们会照看的。”

苏瑾瑜再醒过来的时候,医生查房了,前呼后拥一大群,白羽凡并不高大伟岸,但是众星捧月一般。那个气势,让所有的人都像看神祇一样,就听他说:“这是我表妹,昨晚上我赶到板桥,给她连夜手术的,左胸贯穿伤。乡下学生不懂事,玩耍飞刀,表妹去阻止,结果刀飞到她的身上了。现在,把这个病人交给你们,请多多关照,我去休息,下午有台手术。”

然后他就飘然而去。

苏瑾瑜开始疼痛,想必麻药已经失效了。但是,看着白羽凡道貌岸然的当众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辛苦减轻几分,还觉得有点好笑。跟着,护士长带来了一个护工,说很有经验的,特别找过来照顾25床,护士长还特别对苏老师说,主任已经留好了饭菜票和零钱。说着递给她一个钱包。在昏迷当中住了医院,包括住院费都是白医生交的吧?他想的这么周到。

张诚鼎带着三个人到达夏桥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2点多钟了。下车以后,在镇上每人吃了一碗面条,然后就让她们在面店坐着等待,他说去喊拖拉机。也不过七八里路,不是三个人走不动,只是他们带的东西太多了,就像搬家一样。除了张诚盈的行李,大包小包,都是被张诚鼎称之为调剂物资的东西。

他先取出一个书包,大步流星回到生产队,首先就进了队长的家里。队长分配了任务,正要出工,看见他扬起了眉毛说:“好小子,你终于回来了,回去这么长的时间,还说你不来了呢。”

张诚鼎说,没办法,要给妹妹办迁移,另外,这次还有对象和她母亲也来了,到农村里来玩一玩,一起带过来了,不会不欢迎吧?

队长妻子马上就说:“难怪,回家相亲的哟,长什么样子?快带给我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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