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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瑚冷声道:“不用问了,你那岳丈已是在管了。”</p>
知道范尧臣那一处会将此事处理妥当,张瑚方才被落了大脸,索性不再理会,而是问道:“扬州门那一处如何?那浚川杷可能得力?”</p>
他话才出口,见得杨义府脸上的表情,便知事情未必如人意,于是道:“一般也是不行?”</p>
杨义府摇头道:“并非此法不得当——从前我与公事不是已经在河流之中试过?虽是费力些,可清淤之效,甚是明显。”</p>
他开始分析起今次的问题来。</p>
“然则这一阵子京畿连日有雨,河水暴涨,虽能靠着水势冲刷淤泥,那浚川杷的长短却未必足够了。况且想要清淤,必要对河底的情形有一二了解,若是能提前着人探查一番,想来便可避开那等大石之处,不会像今日这般了。”</p>
又叹道:“只可惜此时已经春末,夏日雨水很快就要来了,届时水势疾快,水量又深,怕是要极熟水性之人才能下水探查。”</p>
行到这一步,已是进退不得。</p>
“另有那浚川杷,不能只做一个形制,见得河底情形不一,应当多做几样,或是长十尺,或是这是长三尺,或是长两丈,遇得深浅不同之处,便以不同浚川杷而用之,如此一来,因地制宜,此法便能妥当。”</p>
杨义府说得头头是道,俨然已经一个精通水利的水工。</p>
张瑚抬眼瞥了他一下。</p>
早这么能耐,跑到哪一处去了?</p>
为何不提前说?</p>
杨义府连忙补道:“只是今日所试,下头考虑很是不周全,公事在前提纲挈领,我也未有经验,只能边做边学,致使不能成事,实在可惜。”</p>
又道:“旁的倒没什么,不过从前已是试过,并无差池,眼下遇得这等麻烦,偏生还叫满城百姓尽看了去,想要再行完善之法,怕是中书、御史台又要有话说。”</p>
他说到这里,语速又放慢了几分,道:“还有一人,怕是也会不让再用……”</p>
杨义府没有明说,可张瑚却知道对方说的是谁。</p>
自然是范尧臣。</p>
到得此时,张瑚其实已经隐隐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可一来他实在不愿意相信乃是自己用错了人,使错了法;二来他今日就在船上,见得那浚川杷行事,这杨义府所言,好似当真也有些道理。</p>
张瑚想了想,道:“不用去理他们。”</p>
不用去理他们。</p>
自己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成。</p>
***</p>
纵然张瑚、杨义府二人轻描淡写,仿佛并未被此事打击大了,可实际上,一出得都水监的大门,满城之中,都能听得百姓议论。</p>
无论是八百贯得来的铁龙爪扬泥车法改成的浚川杷全然无用,还是汴河忽然发了大水,都是能叫人大说特说的。</p>
街头也好,巷尾也罢,酒肆的角落,挨在一处的小贩摊子上,甚至几个妇人一起捣衣服的河边,都能听得有关此事的声音。</p>
“昨日你去了扬州门吗?”</p>
“我家那口子说要去新郑门,我争不过他,谁知那杷子压根不好使!白浪费那样大那样长的木头,拿来做房梁多好!”</p>
“幸好你去的新郑门,若是去的扬州门……你听得人说了不曾,扬州门外那一处被卷走了七八个人,也不知能不能捡回一条命。”</p>
“啊?怎么会?不是前头有护栏挡着,又砌了墙吗?”</p>
“好似是有个妇人没抱稳小孩,叫那孩子掉出去了,便翻墙去救,此时河水已是上来了,旁人又去救她,救来救去,都给卷走了。”</p>
“可不是,我也听得说了,还有个不要命的,好似是荷包掉了,哎呦,要钱不要命,瞧着巡铺、差官人人都躲进来了,他竟是还要翻墙过去捡!依我看,还是那墙太矮了……”</p>
“听你胡言,那墙再高些,如何能看得到河?”</p>
一群妇人在河边捣洗衣衫,嘴巴闲了下来,便在此聊得起来。</p>
“怎的会发这样大的水?虽是雨大,也未见得往日有这般厉害啊!”</p>
“谁知道呢?你没瞧见今日这里处处都是人吗?那汴河发了大水,全不能用,俱是来这五丈河洗衣裳了。”</p>
“唉,从前那样大的动静,我还以为那龙爪当真有用呢,叫那姓李的白得了八百贯。”</p>
“而今不叫龙爪,唤作浚川杷,是不是改了名字,就不中用了?”</p>
“上头已是换了条龙,便是叫原来的名字,怕也不中用吧?”</p>
“嘘,小得点声,莫叫旁人听得去。”</p>
而金梁桥街的顾府里头,得的消息又更早一些。</p>
季清菱早间拦住顾延章时,并未能猜到会有此事,然而等到中午之时,松香便匆忙回了府。</p>
他得了顾延章的交代,来同季清菱回禀。</p>
“官人说怕夫人担心,特叫小人来说一声,已是与胡公事一同去寻了范大参,也打点了快马沿途通知上下游衙门好生提防,严守汴水,眼下正着人去祥符县,应当不会有事。”</p>
季清菱忙问道:“胡公事同范大参怎的说?”</p>
她虽是觉得可能是那水柜有事,毕竟没有证据,以旁人看来,不过是胡乱推测而已</p>
五哥也许信她,可凭着这一丁点猜测,又如何能说服胡权同范尧臣?</p>
松香忙道:“夫人且放心,胡公事虽说觉得有些荒谬,因是官人所言,也没有怎的说,左右不过多派些人出去巡堤而已,此时本就快到雨季,早个一阵子,并不妨碍什么。只是官人想要疏散新郑、扬州两门外的百姓,此事他却不愿出头,只跟着一同去寻了范参政,参政好似早觉得汴河有事,一听便准,已是立时派了人出去行事。”</p>
听得范尧臣插了手,季清菱便松了口气。</p>
提刑司虽然也协管堤坝之事,可同都水监,毕竟不能相提并论。何况范尧臣到底是两府重臣,参知政事,一旦其人信了,还着手去管,无论是能调用的人力同资源,都全然不在一个量级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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