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6.一笔糊涂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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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想好。这故事拍的好，没人会说你的功劳，只会把好处记在王诠安的头上。并且还有一点……这可是个大人情，这部书能压在厂里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有个坎儿过不去。一旦王诠安过去了，那就真的过去了！而如果拍不好……”</p>

“拍好、拍不好，我都不会落下什么好处。”</p>

许鑫直接替他把话给说全了。</p>

其实刚才那句话说出口后，他也后悔了。</p>

摆明了，《白鹿原》就是块烫手的蜂窝煤。</p>

本身有窟窿就算了，最关键的是现在国家还不让烧。</p>

谁捧着，无论这煤好坏，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p>

因为电影这短短的两个小时，装不下《白鹿原》的人性之恶。</p>

而如果拍不好，自己就等同于崴了一脚的泥。</p>

还是明知道前面有水坑，自己犯贱往下踩的。</p>

可是……</p>

“我心里过不去，齐哥。”</p>

许鑫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心烦，明明刚掐灭了一根烟，转头又点了一根。</p>

“这片子我不冲着别人……我只冲着观众。或者说冲着我自己！一想到以后厂里有可能出来一部啥也不是的烂片，我就跟自己碗里的面条发现了一只死苍蝇一样……”</p>

“……”</p>

齐雷一时间无语。</p>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吃完饭就听到这恶心的比喻，还是其他。</p>

“明明是个好故事，但却被拍砸了，那是导演没能耐。可如果明知道这是一个垃圾剧本，却还拍了，那才叫啪啪打咱们得脸。我接受不了的是后面的……</p>

就像是《致青春》这个剧本。交给郭凡后，他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想找我聊聊，取取经，我都没说。为啥？因为这剧本是你自己的，作为导演，一定要有自己独立完成作品的能力。没有的话，干脆就别吃这碗饭。大不了，这片子拍出来别上映，继续补拍修改就完了。</p>

可现在明知道《白鹿原》要拍了，我要是亲眼看到它烂下去……虽然说出去夸张了些，但我真感觉我这个人这辈子就完了。它不在于多恶心我，而是……”</p>

“触碰到底线了，是吧？”</p>

“对！”</p>

许鑫认真的点了点头：</p>

“那怕最后这个故事拍的似是而非，哪怕他只是套了个《白鹿原》的壳子，但却拍的五花八门，但最次它也得是个完整的故事，观众掏钱买票进来，发现这电影连个狗屁都不是，那我心里真的过不去这个坎。”</p>

说完，他还不忘补充了一句：</p>

“别人拍烂片咱们管不着……但咱们厂里自己的事情，总能管吧？”</p>

齐雷没直接回应。</p>

因为他已经了解了许鑫的想法。</p>

可同样的，他也有他的看法。</p>

但不适合这会儿说。</p>

他看得出来，许鑫这会儿正“上头”呢。</p>

于是，他微微点头：</p>

“嗯。”</p>

像是认同了许鑫一样，抽出了一张纸擦了擦嘴后，一拍大腿：</p>

“咱走吧？”</p>

“嗯，走。”</p>

俩人一起出了饭店，往厂里走。</p>

而这一路，齐雷主动找了个话题，和他聊起来了他今年要去威尼斯的事情。</p>

作为上一届威尼斯最佳导演银狮奖得主，许鑫今年肯定是要去威尼斯的。他要给这一届的最佳导演颁奖。</p>

聊威尼斯，聊意大利，甚至聊起来了许鑫不咋看的足球。</p>

一路像是吹牛打屁一样回到了厂里。</p>

这会儿还没到上课的时候。</p>

中午，天气也闷热，正常情况下，齐雷都会把车停在办公楼门口自己的停车位上。</p>

但这次他没有。</p>

就停在了路边，在许鑫疑惑的目光中一指对面：</p>

“吃冰棍不？”</p>

“……行啊。弄根老冰棍吃吃。”</p>

俩人一起解开了安全带下车。</p>

来到了西影厂进车大门口正对过的小卖铺，齐雷掏了一块钱，拿了两根那种不加奶最基础款的老冰棍。</p>

递给许鑫一根，自己一根。</p>

俩大老爷们就这么嗦喽着冰棍又穿过了马路。</p>

而就在许鑫要上车的时候，却见齐雷指了指厂里：</p>

“走回去吧，车也脏了，下午让司机刷个车。”</p>

许鑫也没多想，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大门。</p>

刚进了门，忽然，齐雷叼着冰棍来了一句：</p>

“田总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p>

“……”</p>

许鑫一愣。</p>

而已经确定他完全冷静下来后，齐雷也把憋了一路的话一股脑的倒给了他：</p>

“《白鹿原》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很复杂。我说了，这部作品在厂里，不单单只是一个待改编的剧本，它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而在这件事上，连田总都没办法，那是老厂长留下的问题。</p>

说白了，咱们可以把它单纯的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剧本来看。可谁要真这么做了，谁就是彻头彻尾的大傻子。你以为厂里那些人靠的是什么？王诠安和顾常卫真的是因为蒋文丽，厂里才会有这么大的宽容？蒋文丽的面子可没这么大。”</p>

“……”</p>

许鑫一声不吭。</p>

继续听他讲。</p>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当年张导差点就接手这个活了。”</p>

“……嗯？”</p>

听到这话，许鑫这次是真的惊讶的挑起了眉毛。</p>

“吸溜~”</p>

天热，冰棍化的快。</p>

齐雷吸溜了两口后才说道：</p>

“谁都看得出来，单从“苦难”上来定义，《白鹿原》比《活着》高出不止一个量级，对不对？”</p>

“那肯定。《白鹿原》已经不能用苦难两个字来定义了。”</p>

“对呗……当然了，我这事情也是听田总说的，具体我也没经历过。但按照田总的说法，《活着》上映之后，反响很不错。然后老厂长就找过张导，想让他拍《白鹿原》……</p>

其实这话说的也不对，应该说是有人找老厂长给了一个不算任务的任务，老厂长没法拒绝，想让张导拍。张导没拍，大概的意思是这片子，他实在是驾驭不了。</p>

当然了，具体是驾驭不了，还是说知道这片子不好拍，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拒绝了。但他拒绝，这活必须得落到别人头上才行，否则空到这也不合适……</p>

最后才轮到了王诠安。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争取来的，总之，最后《白鹿原》的改编权交到了厂里……”</p>

许鑫听到这，心里冒出来了一个疑惑。</p>

不对啊。</p>

老头的《活着》上映是94年，王诠安虽然是91年进的厂，但一直到99年才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个独立拍摄电影的机会。</p>

这中间还空了五年呢。</p>

不过他没问。</p>

这事儿可能问老头会更清楚。</p>

于是继续聆听。</p>

齐雷继续说道：</p>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但……实话就是，你说你要担当《白鹿原》的制片人，这事情田总甚至都不会听你的理由，无论你的理由是什么，他都不可能让你来做。能给钱投拍，已经是厂里的底线了。还要搭个你进去？这根本不现实。”</p>

“……”</p>

许鑫这会儿其实脑子也冷静下来了。</p>

更别提手里还有半根冰棍呢。</p>

想热都热不起来。</p>

而顺着齐雷的思路，他皱眉说道：</p>

“可我的态度还是刚才咱俩说的那样，这一锅好饭，飞进来一颗老鼠屎我真能恶心够呛。”</p>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和田总去说的就是，把《白鹿原》也归到艺创中心里。剧本你来审就是了，你觉得这剧本什么时候合格了，什么时候就拍。但你想当制片人……不可能的。这事情和谁都可以有关联，唯独你，你就压根不会出现在有关这部《白鹿原》的任何新闻上面。和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p>

“……”</p>

这件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p>

俩人溜达到办公楼门口。</p>

冰棍吃完，齐雷见许鑫已经冷静下来后，就回去午休去了。</p>

他肯定不用上课。</p>

但最后的学习经验会的大合照里肯定有他。</p>

他也没安排许鑫干嘛……开玩笑，这里跟许鑫的家没啥区别，想干嘛就干嘛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