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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是对新来的事物感到新奇,却无法将这份新奇持续太久。
在他流浪的这些年中,便早已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但他依旧无法将此刻对他指指点点的人视之无睹。所以他只总低着头...
杂乱的碎发刚好可以遮住双眼,身上的衣服显得极为宽大,笼在他身上,使得本就消瘦的身形成了枯枝。想来,原先的主人应当并不是他。
至于到底是他偷的,又或者是别人的施舍,好像并无人关心。
鞋子上,那从破洞中挤出来的脚趾,它的主人此刻应该不会想赞扬它的生命力,反倒是希望他可以长得慢些。
虽然他低着脑袋看不清脸,但这身打扮却总显得有几分滑稽。
然而当人们扫过了第一眼,开始细细的打量,心中却不经泛起了一抹同情。如今虽未到最冷的节气,却也是过了冬至。
说是地处偏南,但也下过几场大雪。家眷里的牛羊,也都需铺上些干草才好过活,但这孩子身上却是衣衫单薄。
那长衫也不好再用破旧来形容,已看不出颜色的料面上带着的是一丝陈朽的味道。缝缝补补,东拼西凑,勉强遮住了矮小的身子。
那挤出来的脚趾上布满了冻疮,红的发紫,紫的发黑。也许是被看的久了,他微微抬起头来。这时人们才看清这孩子的模样。
脸上有些微微泛紫,应是冻的厉害。鼻梁高翘,嘴唇薄薄的上面却都是干裂。眉毛倒是很漂亮,似剑一般,却是被那凌乱的头发遮住,只能看个大概。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双眼睛,一双平静的眸子,初看就像是秋风不皱的湖面,冷浸楼台影。
但若再浸入其中,却又像是狼在静静的注视着无知的羔羊,下一秒便会扑上去,咬碎他的脖颈,撕裂它的躯体,啖食它的血肉。然而那一抹血色刚逝,便又是一片无尽的死寂。
当他缓缓低下头,乌黑的头发再次遮住了双眼,人们才从那双眸的沉浸中回过神来。看着这有些阴翳的孩子,众人忽然觉得本就彻骨的寒风,仿佛又冷上了几分。
而他对于此时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也没有能力去关心。有的人为了生计而发愁,而他为了活着,便已是用尽了气力。活着无关执念,只关乎本能。
那一天,他在一个美丽的湖边醒来,睁开眼看见的,是他所遇见过最美的景象,也是他心中唯一的寄托。
湖便在他的身侧,烟波浩渺的湖水,映着天的蓝。轻风微皱,却又使得那一片片烟云流转。
周围有着不知名的禽鸟欢鸣,那声音空灵婉转,有着幽谷的深邃,却又摄人心魂,有着不可侵犯的高贵威严。
他抬头望过四周,巉岩瀑泄清源水,梦客云萦缥缈峰,不沾一丝人间俗气,一切如在画中,光影珊动如有道韵在流淌。
然而更惹人注目的,则是湖面上那一团金白色的光晕,有着圣洁,同时也有着极尽的尊贵灵秀。
它就那么静静的,浮在湖面上,仿佛是那天地间的唯一。连那禽鸣之声也似乎是为了那光晕的存在而欢愉。
他望着那光晕,仿佛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一般,使他沉浸在它的绚烂灵韵之中。但却又有种感觉,如果他再沉浸其中,或许他也可拥有这极致的尊贵,这仙境般的地方也将为他所有。但,他会后悔!
这一切都是心血来潮,却又好似是刻在脑海之中。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本能,以最后的清明将那光晕移到了视线之外。
而那光晕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选择,没有了之前的耀目,就如同孩子没能再次得到母亲的怀抱般沮丧,也像离人最后一次挽留而不得的哀怨。
他不敢再看那光晕一眼,因为他竟也找到了内心的那一份伤感,他怕他会伸出手去抚摸它,去接纳它,但他的内心告诉自己,不能!!!
最终,他强迫自己去看那淼淼仙境,想用这画卷里的美景来抚慰心里的那一份失落。
这画卷,于他而言,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切。熟悉是那如缎的飞瀑,空灵高贵的禽鸣,不染尘埃的湖面。亲切则是那光晕,有着融于血脉般的羁绊。
但这一切,于他而言同样也有着一种难言的排斥,他身在其中,有的不只是好奇与畏叹。更有着一种难言的厌恶,使他想要逃离。
哪怕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厌恶这如画般的仙境,但他的心却促使着他离开,最终他还是相信了自己的本能,离开!!!
然而就在这念头坚定的一瞬间,一切的一切却又如同云烟般消散,转眼便不再留有一丝痕迹。像微风吹散了蜃楼,繁华一瞬,便只余寂静。
只是那心中仍留的一抹伤感与失落,像是浸点在纸上的墨迹,难以消除。
但是,一阵寒风却将他从先前的温暖中拉扯了出来,这时他才开始打量起四周。有些稀疏的林木,枝上的叶子也几乎落尽,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片枯黄正在枝头随着风倔强的摆动。
不过,却有一股青白微风,在他感知之中,闪着光儿得舞动,也算是唯一的慰藉。
虽是白天,但厚重的灰云却压住了整个天空,没有给阳光一丝喘息的余地。他下意识的向前走了几步,没有方向,只是向前走了几步。
脚掌落在暗棕乃至腐烂的积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直到“咔”的一声他才本能的低头看了一眼,一根朽败的树枝上是一只小小的脚。
黑色的布鞋,往上则是一身雪白的长衣,哪怕在这阴翳之中,依旧白的亮眼,乌黑如匹的长发,在余光中被寒风吹起,落下。摊开手掌,是一双小巧的,肉嘟嘟却又如同白玉般的双手。
“孩童吗?”他这样想着,同时这也是他第一次有了自我的思考与认知,不必再遵从本能与心的指示。
这一片树林不知多大,虽然看不到太阳,没法确定具体的时间,但现在温度很低,应该早已入冬,我这身衣物也很单薄,必须尽早找到人迹。不然再加上没有吃食,我可能挨不过两天。
随着思绪的回归,他开始考虑到眼下的处境。
镇上寒风依旧在吹,带走了他为数不多的体温,他的思绪也被带回了当下。
没人知道他从那时,经历了多少而来到这里。他也不想再回忆,同时他这一副样子在如今这还算太平的年头,虽是有的,但却也少见,哪怕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也还是有邻里亲戚代为照顾一二,就算只是温饱。却也不至于流浪街头。
而他,镇上的乡亲瞧了,长得很是俊秀,倒也不至于找不到一个可以收留的人家,大家都暗暗猜测起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应该不是周围镇上的孩子,更不可能是本镇上的。因为周围几镇左右都不离几十里地,若真有谁家遭逢大难,便早就传开了。
更何况,这几镇上的消息,是绝不可能避开镇南落福胡同的马婶,和镇西陶土巷李嫂的。平时哪家哪户的秘事笑谈,都只能是她们平日里无事可做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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