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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上了马车的时候,发现那小厮正在里面等着。
马车晃晃悠悠地开始走了起来,车轮碾过青石铺就的地面发出了格格愣愣的声音,往幽深之处开了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宋时发觉外间的景色越发的荒凉破落起来,扬州的繁华似乎在车轮转动间尽皆褪去了,淅淅沥沥的冬雨中,时间的痕迹越发的浓重起来。
马车在一处有些低矮的铺面前停了下来,铺子背靠扬州府城有些低矮的城墙,被城墙之上的苍翠青苔痕迹给掩映着,一股子有些逼人的腐朽的味道透过几扇破损的窗棂缓缓的透了出来。
铺子正门的门板被摘了下来,黑洞洞地敞开在那里,那小厮带着宋时径直地走了进去,比他这个主人还要自然一些。
钻过曾经是柜台的前堂,两人进了后面用来当做库房的几间破落的小屋,小屋被荒草和青苔给埋了,一些木头做的工具之类的物事在一片枯黄中隐约地显露出身影来。
一个衣装华丽的人影正在铺子中翻拣着东西,听到有人声过来,便丢下了手中不知是作何用处的一个框架,扭脸向他们看来。
“宋时见过武兄。”
方才在酒肆中借口去画舫的表哥,此时就出现在了这里。
小厮跟武崇训行了个礼,便往门外退去了,只留了二人在这库房里闲聊。
“哎呦,宋公子,可算是让我好等。”武崇训倒是很不客气,也不顾了自己身上穿的锦袍,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去。“你可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用来分装糖霜的压辊。”宋时见武崇训手中举起来的一根犹如擀面杖一般的棍棒,回答得并不费力。
“那这个东西又是什么?”武崇训捡起方才丢在一旁的一个木框,可能是被江南的潮气侵袭得久了,那木框竟然在他手中散了架,摔在地上碎成了一节一节的。
“那是打包用的,应该是一对,横竖交叉着放,把包好的糖霜放在中间,只要一抽,绕好的线绳就能包好一包糖霜。”
虽然已经碎了一地,宋时还是很容易的就判断出来了那物件本来的用途。
“居然都没难倒你,看来你还有几分本事。”武崇训好像很是高兴,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钎,只不过时间过得有些久了,早已经锈得只剩下了半截。“能猜出这是什么,本县子就算你过关。”
铁钎的手柄部分已经朽烂不堪,却也还能看出上面依稀有些火焰烧灼的痕迹。
“这是熬煮糖液的时候用来捅炉膛的一个炉钩子。”宋时似乎对此物很是熟悉,“小时候不懂事,宋时还被此物烫伤了脚面,到现在还有个疤痕留下。”
被这几个陈年的物事勾起了回忆,宋时感觉好像周边的光阴的痕迹逐渐地褪了下去,破旧不堪的物事渐渐地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宋时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堆积如山的糖包和工具中来回穿梭着,跟自己的父亲嬉闹着。
“家父本来是蜀王李璠府上的长史,蜀王后来被当今陛下贬谪,家父就带了几个王府里的工匠和母亲大人一起来了此地。”
宋时陷入了回忆当中,絮絮叨叨地跟武崇训说起了过去。
“那是十年前还是九年前来着?当时我还小,跟着父亲就从千里之外的蜀地来了扬州。当时徐敬业造反刚结束,父亲卖了母亲大人的嫁妆,这才换了这间铺子。”
武崇训没心情听他讲故事。拿手中那已然断了一半的铁签子敲了敲身边的半个木箱子,发出了空空的声音。
“你还没到死的年纪,这些事情留着临死的时候去跟你儿子说去吧!”
武崇训下午已经听着小子说了一下午他的悲惨故事,自然没心情在这里听他絮叨下去。更何况自己被从画舫中拉出来到这里装*,委实有些憋气。
“本县子这里给你两条路,一是本县子拿市价买下你这残破铺子和这个字号。”武崇训继续拿手中的铁签子敲着那空箱子,箱子上有个斑驳的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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