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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依偌对公公言语自然不敢辩驳,见徐国难站在旁边也不言语,想起丈夫返家后还没有与自己亲密接触,不由地暗生怨怼,斜目瞋视。
徐太平喜笑颜开自然没口子答应,再也不敢提外出骑马,一场风波化解于无形。
卢泽晕晕沉沉走出徐家大门,痛苦目光扫视缩在街角簌簌发抖的流民乞丐,眸光现出深深的无奈。
他追随国姓爷郑成功渡海来到东宁府,心中早就存了舍身报国念头,阖家老小自然都抛诸脑后,待到局势渐渐安定暗中派人前去金华东阳老家打探,方才晓得清兵南下妻子卢刘氏抗暴身亡,满门上下尽被凶横***屠得精光,就连房舍都被一把火烧成白地。
卢泽闻讯朝着老家方向痛哭一场,自此以衙门为家,每日兢兢业业勤于公事,不再谈及继弦之事。
卢泽都事察言司位高权重,自然有媒人上门说亲,每次卢泽都以思念亡妻为由一口拒绝,时日长久渐渐也无人提及亲事。
卢泽身心操劳公事,散衙后便往东阳老乡刘伯的荞麦老鼠摊吃碗荞麦老鼠,聊些家乡风土人情,忙忙碌碌过得充实无比,哪料冯锡范以老病为由强逼致仕,卢泽孤身闲居无所事事,刘伯的荞麦老鼠摊早已亏本倒闭,整日对着老妻寡孙唉声叹气操持生计,哪有心情陪着卢泽谈天说地。
明郑官场明争暗斗水深无比,卢泽身为察言司都事素来保持中立,致仕之后不愿再与官员往来,每日前往徐家与徐文宏喝酒下棋发些牢骚,借酒浇愁倒也自得其乐。
卢泽自幼习读圣贤文章以忠君报国为念,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明郑官员,日夜盼着致君尧舜百姓安乐,如今天灾人祸把老实巴交的庄稼把式逼成缺衣少食的流民乞丐,岂是太平盛世的应有景象。
这一切都是权女干冯锡范专横跋扈为所欲为,倘若还是台湾诸葛亮陈永华执掌朝政,明郑局面绝不危殆至此。
望着捧着破碗哀声乞讨的流民乞丐,卢泽眼前仿佛出现崇祯末年赤地万里易子而食的凄惨景象,不自禁打了个哆嗦:难道国姓爷辛苦收复的大明海外领土也要惨遭甲申国难,沦于***铁蹄?
「朝代兴替在所难免,台湾即使失陷亡的也只是郑家江山,胡虏从无百年气运,华夏文明哪会因此断绝。」
耳边响起徐文宏谈论时事下的断语,卢泽长叹口气,本就纵横交错的沟壑更加紧锁成一团。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
百姓苦。」
嘴里喃喃自语,浑浊泪水顺着枯瘦面颊滚淌流下,卢泽呆呆望着破败街道出神。
「财主老爷发发好心,施舍些粮食救救可怜娃崽性命!」
缩在街角的一名烂衫乞丐瞟见卢泽站在街上悲天悯人,衣着虽然普通却非寻常人物,眼珠骨碌碌一转,伸手抱起躺在地上饿得奄奄一息的大头幼娃,踉跄奔出扑通跪倒在卢泽面前,一边咚咚磕头一边哀声求乞。
心绪不宁的卢泽被求乞声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身子向后缩了缩,见烂衫乞丐抱着的大头幼娃瘦骨嶙峋与芦柴棒相似,双目紧闭一言不发,脸色雪白宛若死人,鼻翼微微喘气尚有呼吸,显然早已饿晕了过去,他虽然见惯生死也不禁心生怜悯,下意识伸手入怀掏出荷包。
烂衫乞丐边咚咚磕头边斜眼偷瞟,见卢泽掏出的荷包颇为沉重,不由地暗自心喜,瞥见卢泽精神恍惚心不在焉,黄瘦眼珠射出贪婪光芒,忽地扔下大头幼娃纵身跃起,一把夺过荷包飞快窜向小巷,奔跑迅捷快速无比。
卢泽没料到烂衫乞丐居然当街抢钱,怔了怔想要追赶已是不及,见大头幼娃抛在地上无人理会,缩在街边的流民乞丐人人神情麻木视若不见,不由地暗自摇头叹息,俯身抱起昏迷不醒的大头幼娃,慢慢转身向前走去。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流民乞丐固然可怜,有些时候又显得那么可恨。
「汉兴兄快请上车!」
一辆样式普通的鹿车悄无声息停在卢泽身旁,便服装束的年老儒士从车帘后面探出半颗脑袋,压低嗓音轻声唤道。
卢泽闻言抬头,有些诧异地望着面目枯皱的年老儒士,一颗心忽地砰砰剧跳起来,向左右张了张,抱着大头幼娃毫不迟疑抬腿跳上鹿车。
鹿车辚辚继续向前行驶,旁人瞧来只是在街上略停了停,毫无异状发生。
街道拐角无声无息探出颗尖瘦脑袋,阴冷目光瞧着远去鹿车,三角眼微微眯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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