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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东元十八年的深秋。
重阳节过去快有一旬。西风渐起,遍州城里到处都能看见残叶萧瑟百草衰残,一漠凋零的迹象。一只离群的孤雁拍打着疲惫的翅膀从城市上空掠过,留下一串悲伤的唳啼。城西一角的清凉寺也不复几天前菊花会时华服持醪香客如织的景象,两个迎客的沙弥裹着灰扑扑的僧衣,无精打采地侍立在庙门左右,张着没几分生气的眼睛,目光呆滞地望着没多少行人的大街出神。
瑟瑟的秋风卷着几片枯叶,在地上飘来挪去。一个挑着担的货郎慢慢地从前街转过来,有气无力地吆喝着,拨浪鼓的声音慢慢地拖过整条街。伴着由远及近的&ldqo;水咧水咧&rdqo;的叫卖声,货郎的身影刚刚消失的那个街角出现了一辆送水的驴车。街边的人家里陆续走出来几个提着木桶的女人,在水车边停留一下,旋及又从街面上消失了。庙墙边还有几个扎着冲天辫梳着双抓髻的男童女娃在玩&ldqo;丢沙包&rdqo;的游戏,时不时会为了某个输赢而爆发出一阵哄笑或者争吵,清脆的童音在这寂静萧条的秋日里悠悠扬扬顺风飘荡。
这条街上也有好几家卖茶饭的店铺,都没什么生意,挑出来的幌子懒洋洋地耷拉着。只有街尽头的那家茶肆生意好,老板两口子不单自己端茶送水地忙碌,还穿着开裆裤的一双儿女也被支使得跑进跑出地买果子饼子和各种干货。茶肆门旁边的一溜拴马架上系着十几根缰绳,一二十匹马安分地埋头嚼着草料。若是走近看,便能看见这些马匹的后腿胯上都烙着不怎么清楚的印记,是个缺笔少画的&ldqo;燕&rdqo;字。这全是军马。
茶肆的斜对面是个门脸不大的衙门,洞开的大门边伫立着四个持矛兵士,都是黑盔黑甲神情肃穆目不斜视。一个挎腰刀的军官站在门洞边,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个进去的人呈递的文牒。门洞边还立着几块不大的虎头牌,头一块就是&ldqo;燕山卫军考功司&rdqo;,然后是稽刑司、转运司、工械监、牧马监&hllp;&hllp;
隅中时刻,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出现门洞里的阴影里。
这人朝敬礼的值星军官举右臂在左胸前一抵,两步就迈出了衙门,站在台阶上偏了脸打量,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或者什么物事。
他没象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人们那样戴着颜色不一的便帽,只是在束髻上压着个平平常常的木冠,又用根木簪把冠子固定住。从侧面看过去,这是个说不上英俊但是很有些英武的青年人。黑红的脸膛,高高的鼻梁,抿紧的嘴唇,长瘦脸庞的边缘轮廓就象刀削过一般清晰,当他的眼神掠过时,人们总能感到他目光里隐藏着的锐利和深刻。但是当他转过脸时,人们就不禁为他感到惋惜一一他的右半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猩红色伤疤,这疤痕把他的脸全毁了。不仅如此,他右眼的下眼睑被伤疤拉扯着向下翻起,露出眼窝里的红肉,鼻翼也向伤疤处歪斜;他的右嘴角微微朝上勾起,就象一直在微笑&hllp;&hllp;
天气已经很有些凉意,可他还是仅穿着件绿色单直衫,巴掌宽的皮带扎束在腰间,左边还用银色丝线打成漂亮的结,把一个三指宽窄洁白细润的云纹狻猊玉佩系在腰带上。在衙门口进出的人看见他直衫的颜色就会有些惊讶,看见脸上的疤痕时总是一副惊讶中带着惋惜,可当他们发现玉佩上的狻猊之后,再看青年人时,目光中惊讶和惋惜便变成了尊敬。
狻猊玉佩,只有被授勋田的人才有资格佩带;云纹狻猊,两亩勋田&hllp;&hllp;
&ldqo;商校尉?&rdqo;一个从衙门里出来的武官不很确定地朝站在台阶上的青年人招呼了一声。
正在四处找赵石头和包坎的商成转过头来。他很快就认出来眼前的武官是燕山行营的知军文沐。
&ldqo;你怎么在这里?&rdqo;商成有些惊讶。他和文沐以前打过一次交道,虽然交谈不多,但是他觉得这个行营的知军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军官。而且这还是他在卫治遇见的第一个熟人,所以他马上很高兴地说道,&ldqo;你来办公务?办好没有?我请客,晌午一起吃饭。&rdqo;
文沐显然不太习惯商成的热情,也不太习惯握手的礼节,但是他不好马上把自己的右手抽出来,便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说道:&ldqo;今天可不行。这边递了公文,我还得回行营去缴差事。&rdqo;他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又说道,&ldqo;你来燕州是客,怎么能让你请客?还是改天我来做东,十鸣芳吃酒。&rdqo;他悄悄地把右手在衣服上来回蹭了两下,脸上神色不变,关心地问道,&ldqo;你什么时候来燕州的?&rdqo;
&ldqo;上月二十三到的,&rdqo;
&ldqo;哦。那你如今在右军燕北军寨里领差事?&rdqo;不等商成回答文沐便笑着说道,&ldqo;那咱们见面的机会多,行营知兵司就离你们不远,随时都能碰个面吃个饭。&rdq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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