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进或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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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长廊中，尸体传来无声恶意。</p>

虞幸揉了揉太阳穴，对着明显在吸引他注意力的尸体浅浅竖了个中指，依旧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p>

他的背影消失在昏暗中，寂静笼罩，尸体忽然转过了头。</p>

……</p>

虞幸遇到了五次尸体，第四次和第五次，尸体依旧靠在走廊上，只是那颗头颅，却不知为何转向了长廊前方。</p>

壁画上开始出现小孩。</p>

年轻的少年少女表情单纯，趴在矮桌上手持毛笔默默写着课业，春夏秋冬，活泼可爱。</p>

老人的病气和青年男女的成熟都与小孩无关，壁画浮雕越来越满，越来越拥挤，身为艺术品的美好被破坏，只剩下层层叠叠的割裂感。</p>

到最后，婴儿出现了。</p>

肥嘟嘟的人类幼崽被老人抱在怀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希望对这个世界的好奇。</p>

他们莲藕一般的小胳膊身出襁褓，在空中挥舞。</p>

虞幸仿佛听见了几声婴儿啼哭。</p>

他甩甩脑袋，知道这是幽闭空间里很容易出现的幻觉。</p>

没必要理会。</p>

在他第五次要从尸体边经过时，冥冥中的某个东西终于沉不住气了。</p>

“叮铃铃……”</p>

风铃发出悦耳响动，沉闷的，沙哑的人声从尸体口中传来。</p>

【你真的要这么走吗？】</p>

虞幸挑眉，转身望向尸体，开玩笑似的道：“我以为你准备一直沉默下去呢，毕竟跟了一路了，后面也可以接着跟啊？”</p>

“说不定我就被怎么也甩不掉的你吓疯了呢~”</p>

这话听着有点嘲讽，尸体大约也知道，并不顺着他的话继续。</p>

尸体嘴巴不动，那声音也不知是从哪个器官上传出来的，有些沉静，不像尸体本人在说，反倒像是更高的存在，借用了尸体来和虞幸交谈。</p>

【人生短暂，数十年过去，最美好的时光就会被花费掉。】</p>

【你已经看出来了吧？虞幸。】</p>

那声音直接叫出虞幸的名字，庄严如神祇，浑厚如洪钟。</p>

【垂垂老矣、中年忧虑、青年失意、少年困锁，人的一生都在拥有和失去中挣扎，哪怕是刚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婴儿，也逃不过恐惧。】</p>

【人从出生起就在走近死亡，死亡是起点，也是终点。】</p>

虞幸抱着胳膊听“祂”说话，听到这儿轻笑一声。</p>

阴阳长廊约莫确实是有点神性的，他一开始的看壁画没有多少感觉，后来就发现了。</p>

壁画上的主题并不是“一家人”，而是“一个人”。</p>

从老到濒死，到中年，到青年少年再到婴孩，这是一个人一生的回溯。</p>

命有阴阳，人有生死，长廊的壁画在试图诉说一个故事——关于生死和命运的故事。</p>

而壁画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放在这，这尸体每出现一次，壁画就往前回溯一个阶段，到现在已经是婴儿，也该图穷匕见了。</p>

“你想说什么？”虞幸不再看尸体，而是抬头望着虚空，他知道，真正在和他对话的东西，一定在“上面”。</p>

【我要你做出选择。】</p>

那声音说。</p>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阴阳长廊也并不是没有终点。你已经走到了头，接下来，是迈向前方，还是回头，就是你要做的选择。】</p>

黄符哗啦啦被风吹起，忽而阴风阵阵，没有源头，就像是从阴间吹来的。</p>

虞幸脸上浮起笑意：“一路走过来，壁画就是最直观的提示。往后是越变越老，往前是越来越小，如果我选择回头……”</p>

“我一定会变成一个垂死的老人。”</p>

那声音没有对此发表意见。</p>

“看起来，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选择继续往前。”虞幸抬手，抚摸着壁画浮雕的纹路，“可是——”</p>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死是一个循环。老人起码还活着，可我若是是往前走，在过了婴孩时期之后，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呢？”</p>

婴儿是新生。</p>

新生之前，唯有死亡。</p>

前方是死亡。</p>

【所以，你的选择是回头？】</p>

那声音似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p>

【既是如此，便向后走吧。】</p>

“不。”虞幸突然叛逆，“我的选择是往前。”</p>

【……】</p>

封闭的长廊中一时之间陷入沉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