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回溯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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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穿着粗气，把小孩身上的外衣通通脱了下来，毛衣也扯下来，转头像是抱着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宝贝似的把衣服捧到婴儿尸体面前。</p>

“宝宝你看，这么厚的衣服，它能让你暖和起来！妈妈帮你套上，好不好？”</p>

她把婴儿尸体从杂乱的襁褓中挖出，十岁小孩的衣服在婴儿身上过于巨大，女人把多余的边角给婴儿裹好，脸色潮红地将婴儿举高高：“宝宝，你觉得怎么样？”</p>

“宝宝，你可以发出一些声音的对吗？饿了？还是冷？你跟妈妈说呀，你不是已经学会叫妈妈了吗？”</p>

女人喋喋不休，已经死去多时的婴儿自然依旧沉默。</p>

她逐渐从混乱中冷静下来。</p>

看着婴儿僵硬的肢体，在我欺骗的那根弦已经拉到极致，支撑不下去了，瞬间断裂。</p>

她终于意识到孩子真的死了。</p>

后知后觉的，女人一点一点转头，看向躺在地板上的……刚刚被她掐死的无辜小孩。</p>

她嚎啕大哭。</p>

眼泪逐渐晕染出深沉的颜色，透明的液体转为深红，血泪汩汩流淌，以极为诡异的速度在地上形成了血泊。</p>

女人跪坐在血泊里，这股鲜血的味道向四周发散，比平常的血味更加浓郁，直冲鼻腔。</p>

虞幸都没能幸免，他闻到这股血腥味，身体开始僵硬，点点冰碴先是在发稍和眉毛上凝聚，接着逐渐覆盖到皮肤表面。</p>

他躺在床上，像躺在冰棺里。</p>

关节的曲动变得难以办到，浑身都如尸体一样僵直。</p>

极端的寒冷蔓延上神经末梢，虞幸体验了一下门外女人带来的冲击，迅速判断出这种冲击的实质，感觉差不多了，缓缓呼出一口气。</p>

气息在空中凝成白雾，体内的诅咒之力像是遇见了讨厌的仇敌，自发凝聚起来在体表之下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别说冰碴子了，就连那股冷意也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p>

这不是真正的冰冻，只是那股血腥气味给大脑造成的幻觉，让大脑产生了身体快要被动成尸体的假象。</p>

他的身体瞬间恢复活动能力，心念一动，延伸到张羽房里的枝条从天花板伸出，化作实体，把为了缓解寒冷而试图翻来覆去活动一下，结果脑子也被冰冻影响迟钝，差点儿翻下床的张羽严严实实捆了起来。</p>

“啊！”房中的张羽先是被突如其来的粗大枝干吓了一跳，随后辨认出，这和队长在镇外杀獴刀时用来串串子的枝干是一样的。</p>

他顿时不再挣扎，老老实实被禁锢。</p>

好像不是错觉，一旦他意识到队长来了，那种寒冷的感觉好像就消退了不少，也没有那么难捱了。</p>

反正就算外面的东西要把它冻成冰棍，队长也不会放任不管的不是吗？</p>

这边，张羽老实了，虞幸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走廊上。</p>

和张羽面临的问题一样，有些人就算正常情况下脑子是清醒的，在冰冻降临时思维也会迟钝，而且会有一种即将死亡的错误感知。</p>

这就导致，他们可能会忘记在床上躺好这件事。</p>

不一定会跑下床，但可能会坐起来，可能会掉下去。</p>

比如他对面的那个暗星成员。</p>

枝条已经去那人的房间里观察情况了。</p>

感知到死亡的临近，暗星成员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手中多出一个模样古怪的瓶子，一股股怨气从碎裂的瓶口中钻出。</p>

那些怨气在空气中盘旋，幻化成一张张拖着尾巴的透明鬼脸，试图驱散寒冷。</p>

虞幸是第三视角，这次，他很清楚地看见，无论是这个暗星成员还是刚刚的张羽，其实身上都没有一丁点儿冰冻的痕迹。</p>

但当事人已经被幻想蒙蔽，暗星成员好像被寒冰困扰着，那些怨气凝聚在他右臂，是右臂暂时活动自如，他趁机一掌拍向自己腿部，似乎是想将冰层拍碎。</p>

显而易见，这一掌的力道完完全全没有所谓的冰层阻挡，尽数施加到了他的身体上。</p>

没留情面的力量带来了骨骼碎裂的声音，让暗星成员痛呼出声，他晕晕乎乎的脑袋没有来得及处理太多的信息，排一个轻重缓急，下意识坐了起来，检查腿上的伤势。</p>

就在他违背了“躺”这个行为的瞬间，他的房间传来一股空间波动。</p>

当空间一直稳固时，人们大多时候察觉不到什么，只有当原本以为是常态的东西碎掉，人们才会惊讶的发现，原来在此之前，还有这么一层东西。</p>

虞幸借着暗星成员的遭遇，看见了笼罩在对方房间里的屏障。</p>

无形的屏障在此刻随着波动消融，走廊上越蔓越广的血泊就像闻到了味的野狗，忽而疯了一般地往这个暗星成员的门缝里流去。</p>

首先是试探地流入了一滩，发现没有阻挡，血泊顿时活跃地冒起了泡泡，已然中了陷阱的暗星成员好像看不见这些往他房间里渗透的血，任由血液流淌到他的床下，又一点一点向上攀岩。</p>

空中盘旋的怨气急促地尖叫，却叫不醒抱着腿坐在床上，双目已然空茫的主人。</p>

很快，血液攀上了暗星成员的身体。</p>

虞幸的枝条早已避让开来，从沿着地面爬行改为了在天花板上蜿蜒缠绕，虞幸以俯视的视角看见暗星成员无声无息地被覆盖成了一个血人。</p>

过了一会儿，对方开始崩毁。</p>

暗星成员的皮肤缓缓溶解，体内涌动的鲜血从皮肤裂缝里争先恐后地钻出，骨骼和经络也化为了血液的一部分。</p>

只剩下血肉没了任何支撑，还依然维持着人形。</p>

虞幸一眼认出了这到底是什么。</p>

——血肉鬼影。</p>

就是那种，不知究竟是为了抢夺祭典礼服还是单纯为了杀掉仍旧活着的推演者，总之要靠伤害推演者来进阶成人皮鬼影、红衣鬼面的……血肉鬼影。</p>

原来之前那些违规的人都是被这种血液所异化的吗？</p>

暗星成员只剩下血肉，由他召唤出的怨气没了主人，一改刚刚的护主心切，兴奋而自由地消散在空气里，不知跑到哪里去了。</p>

模湖的血肉缓缓从床上蠕动着起身，找到房间的一个角落，蹲了下去，将自己堆积成了一团更加看不清轮廓的烂肉。</p>

“好冷啊……”走廊上的女人在满目血红中呢喃。</p>

除了活人住的房间和空屋子，那些血液如入无人之境，一扇扇紧闭的门被打开，之前那些不会动的“人”纷纷走了出来。</p>

他们带着灵动的表情，看着女人和身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尸体，先是诧异惊怒，随后微妙地化作了渴望。</p>

“你居然杀害小孩子，你还是人吗！”有个贼眉鼠眼的矮个男人在他的房门口尖叫，“大家看，这女人已经疯了，她杀了人！如果再留着她，指不定她还会干出什么事！”</p>

“天呐，是小阳阳。”又矮又胖的少女用满是冻疮的手捂住了嘴，“小阳阳爸妈都死了，他一个人坚持了那么久，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p>

“快把这女人赶出去！”越来越多的人回应了号召。</p>

十个房间，走出来的不止十个人，有些像是夫妻，有些像是兄弟，他们毫无所觉地站在血泊里，逐渐被激动掌控，向女人冲了上去。</p>

那又矮又胖的少女挤不到前面，只能大声叫：“她的衣服别浪费了！让给我穿吧！只有我是女人了！”</p>

人群中有更大的嗓门：“放屁，她的衣服你能穿得上吗？肥婆！这种时候谁还在乎男装女装，上次就我分到的被子最薄，该给我！”</p>

混乱中，女人被脱得衣不蔽体，浑浑噩噩地被一双双手拖离了走廊。</p>

这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驱逐”。</p>

而引发群情激愤的两个孩子的尸体则无人问津地躺在一旁。</p>

飞快瓜分了少的可怜的一些衣物，人们又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他们身上的伤口如同受难者，脸上的神色却如同恶魔。</p>

血色沉入地下，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p>

走廊又恢复了安静，枝条看着那些人回到房中，在某一刻齐齐停止了行动，又变得像个假人了。</p>

孩子的尸体眨眼间消失不见，就连枝条都没看清。</p>

下一秒，被女人掐死的“小阳阳”又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手中捧着碎报纸叠成的小玩意。</p>

被驱逐出去的女人再次抱着怀中的婴儿，衣着整齐坐在床沿，呆呆地看着前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