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我们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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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路程中，休息了一段时间的阎理又一次撑起立体阵法，像是被气狠了，前进的速度只增不减。</p>

可能是某种冥冥之中比较非酋的运气在作祟，他们走了一路，绕过了很多处恶鬼聚集的窄道，也陆陆续续杀了一些落单的恶鬼，直到即将进入镇北，才发现了第一个玩偶。</p>

这是虞幸不断用枝条视角探路搜索，最终在一颗干枯大树的树枝上找到的。</p>

可以说南水镇的绿化做得很差，大概是还没有环保意识，开辟出一片可以建造城镇的土地后就一股脑的建房子。</p>

要不是树这么少，虞幸觉得自己找玩偶一定会轻松好几倍，因为即便他现在精神力特别强大，一直沟通操纵着那些另一个维度来的枝条也有些受不住。</p>

相反，利用原本就存在的那些枯枝树木做眼睛，就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p>

前者是他接纳了这条诡异的舌头祭品所附带的力量，终究是要额外付出精神。后者则是鬼沉树的诅咒之力的运用，对他而言就像走路使用四肢一样简单。</p>

眼前的这棵树已经死了，它的根系失去了从土壤中汲取养分的能力，表皮泛着白，一片叶子都不曾剩下，张牙舞爪的枝干承载着点点积雪，而那个玩偶就在树枝最密集、较为隐蔽的一个雪堆中。</p>

不知是不是巧合，周围的恶鬼们刚好聚集在那棵树旁边，数量还不少。</p>

可以说，如果有人想要拿到这个玩偶，要么顶着恶鬼攻击硬冲，要么就得完全隐匿气息，小心翼翼地从所有恶鬼徘徊的路径空隙中穿过去。</p>

而硬冲的结果也可想而知，如此声势浩大，肯定会吸引到周边更多恶鬼来追杀，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锁定目标的恶鬼放弃，万一是那种看见活人后就一定要追到死的类型，岂不是越往后追逐的恶鬼越多？</p>

好一出令人震撼的丧尸围城景象，不过一想到要带着一大群比丧尸强得多的恶鬼在镇上各种奔袭——也只有獴刀能干得出来了。</p>

是的，獴刀是三人在镇上行走到现在唯一中途碰见过的推演者，那时候獴刀身后就已经追了十来只恶鬼，嘴里叼着玩偶一路往百宝街的方向狂奔。</p>

托他的福，虞幸不觉得硬闯是个行不通的办法了。</p>

百宝街似乎并不受外界改变的影响，这些恶鬼要么进不去百宝街，要么进了百宝街就会变回正常的镇民，獴刀已经拿到玩偶，只要进了百宝街，就可以安全无忧地等到晚上。</p>

——如果他不想趁这个时间做做任务攒点积分的话。</p>

而那些买了商城道具的人则没法安心回百宝街，他们的剩余积分肯定不够5000，只要还想活，是不可能不买认知恢复道具的。</p>

仅仅是在镇民家里呆一晚上就这么恐怖了，早早就被预告的瑞雪祭究竟有怎样的认知扭曲强度，谁也说不准。</p>

总之，虞幸他们不能像獴刀一样抢了玩偶就回去，更不打算在这种地方消耗积分。</p>

望着那棵枯树和枯树边的恶鬼，美杜莎道：“我去试试。”</p>

她的速度已经被印证过，如果先让小蛇虚影爬到树上，她只要能瞬移过去拿到玩偶，就能毫发无伤地回来了。</p>

短暂的气息暴露并不是大事，因为她没有移动路径，回来被阎理的阵法笼罩，再隐去气息，恶鬼下辈子都找不到她。</p>

“但你不会爬树。”阎理这一路上已经调整好心情，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反正自己把自己的委屈给憋回去了。</p>

只残留了一些不太爽的情绪久久不散，他声音闷闷地：“而且你的伤口在流血。”</p>

也不知道为什么蛇会爬树但美杜莎不会，虞幸思考了一下，美杜莎瞬移过去拿玩偶应该是不需要爬树的，那么快的速度，就算是滞空也可以。</p>

可流血是真的。</p>

她腰上的伤口是千结象征留下的，与她同源，或许每当她使用这种战斗能力，就会触动到伤口里残存的气息导致伤口恶化吧。</p>

从公园到这里，美杜莎腰间洁白的纱布已经被染红，里层的包裹透到最外层，虽然仅仅显出淡红色，但也能猜到伤口的狰狞。</p>

她对蓝无说的没事终究还是一种宽慰。</p>

“切，只要我在从她身上能量下来，这种伤马上就能治好。”美杜莎看起来并不在乎这道伤口，也说明她相当自信。</p>

虞幸现在倒是完全能听懂她的意思，看来美杜莎是打算在后续主动去找那个蛇女虚影的茬儿了。</p>

“不懂节制，只有她从你身上拿回报的份。”显然，阎理也知道她的情况，在美杜莎不听劝要放蛇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p>

“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你动手，请你不要再逞强了。”</p>

本来嘛，如果美杜莎没在之前给他们露一手，拿玩偶这种事就只会轮到阎理或者虞幸身上。</p>

的确只是件小事，虞幸看这两人拉拉扯扯，一个精神力没恢复一个身上有伤，不由得叹了口气。</p>

“差不多得了，两位。”</p>

阎理估计也知道自己有点小题大做，闷声不语。</p>

“看在你们一个维持了一路的阵法，一个给我看了昨晚的情报的份上，接下来遇到玩偶都由我去拿。”虞幸推了推眼镜，一旁挂着的细细链条随之晃动，“请你们保留一下精力，准备应付方府内的各种突发情况，而不是在这种地方纠结。”</p>

阎理：“……抱歉。”</p>

美杜莎也笑了笑：“哎呀~破镜的会长真是可靠。”</p>

最终，使他们浪费时间小小地争执了一会儿的玩偶，被那棵枯树的树枝主动送到了他们面前。</p>

一条很细的枝条毫无道理地延长，穿过了布偶身体和布偶衣服之间的缝隙，就这么把布偶挂着，悄无声息地从那些恶鬼头顶经过，把布偶送到了一个石阶上。</p>

那个石阶完全不在恶鬼的包围圈里，虞幸从容上前，捡起布偶，拍了拍上面的灰。</p>

就算没有小瞧过虞幸，这场面还是让阎理和美杜莎无言以对。</p>

因为那棵树都死了，上面也没有附着什么不甘的灵魂，谁能想到虞幸可以让死树的枝条违背常理的生长呢，之前他们还以为，虞幸对枝条的掌控更多是从地下穿刺瞬杀之类的攻击手段。</p>

[确、确实很简单哈，我能说这显得另外两人很呆吗（别打我）]</p>

[也没办法，他们互相不了解对方的具体能力，毕竟是大佬嘛，连研究院的资料都没法保真，太过突出反而很难团队协作吧]</p>

[话说我忽然忘了我们之前一大堆人在那里笑什么了，这种忽然忘事的感觉真是难受啊]</p>

[是啊，二十分钟前我们在干嘛？]</p>

[好像有一件让我觉得很震惊又很好笑的事情发生了，但是现在我毫无印象，坏了，我得去南水镇定居了（不是）]</p>

为了避免事情闹大不好收拾，在队长丢人瞬间就已经找系统做了屏蔽和记忆扭曲的衍明默默潜水。</p>

他啊，老善后人了。</p>

之后的行动顺利很多，虞幸又在一家茶摊和一个路边三轮车的车厢里找到了另外两个玩偶，并且偷了出来。</p>

超维度的枝条们真的很不错，足以代替他曾经拥有的所有祭品完成攻击、探查、防御等全部功能。</p>

摄青梦境除外，那是买亦清送匕首。</p>

顶层推演者各有所长，阎理和美杜莎也只是感叹他的能力好用，收下了玩偶。</p>

玩偶在他们背包里，安全程度不亚于银行保险柜，没了今日的游戏的后顾之忧，三人决定找个地方好好恢复一下损耗的精力，然后直接去方府。</p>

——这个直接去的意思，就是不再慢悠悠甩腿走路，直接用能力省去后半截路。</p>

阎理的传送阵、虞幸利用枝条潜入地下都能做到，之所以不一开始就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先把玩偶任务做完。</p>

因为进了方府，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了，当然，无论如何他们也会在交任务之前出来。</p>

可交任务的时限尚能把控，找玩偶的时间却不能，万一出来以后找不到玩偶，很容易超时。</p>

……</p>

三人找了个街边的无人商铺，在商铺里各自做了补充。</p>

阎理终于有时间梳理被扭曲成麻花的精神力，美杜莎给伤口重新包扎，虞幸“馋”得不行，拆了商铺里的食物就往嘴里塞。</p>

枝条使用过度的后果，就是舌头在抗议。</p>

那种饥饿和想吃东西的欲望都不用借枝条来传达，虞幸自己就能感觉到。不是馋，是饿，他必须吃点什么，才能弥补这段时间的消耗。</p>

阎理靠坐在货架前调息，耳边包装撕开和咀嚼的声音就没停过。</p>

看到虞幸腮帮子都鼓成仓鼠，硬是把眼镜带来的斯文气质冲击成无，他虽然能猜到这是能力使用的副作用，但还是迟疑片刻：“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早餐吧。”</p>

“唔唔。”虞幸捂着嘴，没空说话，也不想被别人看到口中食物惊人的消失速度。</p>

阎理就当他不知道了，闭上眼边休息边说：“镇上没有真正的食物，都是虚假的，外来者吃的每一口，都会变成认知混乱的隐患。”</p>

“所以镇民总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诱导我们吃东西，包括和你叙旧的那个面摊老板免费请你吃的面。”</p>

“所以你现在吃这么多，就不怕后面出事？”</p>

虞幸：“唔。”</p>

他嘴里的食物终于消失，笑道：“没关系的，如果是正常食物，反而对我没用。”</p>

舌头才不想吃正常的东西呢，它渴望的是血，是鬼物，是一切负面的气息。</p>

如果阎理再对他关注一点，就能发现他一直在吃，却没有吞咽过。</p>

因为是他的舌头饿了，和他的肚子无关。</p>

这些虚假的食物到了他嘴里就会化为原形——那是一缕缕浓度很低的鬼气，虽然难吃，但在这种时候，舌头也不挑了，把鬼气通通吸收。</p>

至于认知混乱，他全身上下再也没有比舌头更容易让他认知混乱的存在了，虽然舌头的能力让他有着琢磨不透到底来自哪个本源，但位格摆在那里，对付这点千结象征残留下的效果绰绰有余。</p>

既然虞幸说没关系，阎理就不再提醒什么了，去货架后面处理伤口的美杜莎此时走了出来，换了新的干净纱布，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比之前还要好。</p>

“哟，阎王爷怎么还是一副肾虚样啊。”看见坐在地上的阎理，美杜莎笑吟吟地打量半晌。</p>

阎理发出一声冷哼，眼睛都懒得睁开。不过这就是用精神力硬扛认知扭曲的后遗症了，他精神高强度集中了一个晚上，认知是保存得很完好，但外层用来防御的精神力却有很大一部分乱成了麻花。</p>

那些紊乱的力量就像缠在一起的毛线团，在解开之前无法再用来穿针引线，相当于既不能动用，又占据了位置，这才会让大脑一直处于痛苦中。</p>

见他已经对这个话题免疫，美杜莎不再逗他，而是走到阎理面前。</p>

阎理腿长，也不会委屈自己缩在角落，所以坐下的时候，双腿就半曲着自然分开。</p>

而美杜莎恰恰就停在了他两腿中间空出的地方，阎理好像对这种事情非常敏锐，立刻睁眼，抬头看她：“干什么？”</p>

美杜莎蹲下，两人距离一瞬间拉得很近，她的膝盖再往前几分，就能抵住阎理的小腹了。</p>

不过这次，她没再说什么撩拨的话，而是伸出手：“别硬撑了，就你那点梳理手段，再给你一小时也理不完一半，让我来吧。”</p>

能把千结象征舌头都给削掉的美杜莎，当然是在场——或者说整个系统内所有推演者当中，最有能力为别人拨正精神力的存在。</p>

只是她凶名赫赫的，扭曲他人的名声远比治疗他人的名声大得多，在过去根本没人敢找她这种忙，生怕眼睛一闭一睁，就成了美人最忠实的拥趸。</p>

虞幸在旁边边吃边看戏。</p>

阎理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关注着这一幕的观众都以为他不会同意时，他才说：“好，那就辛苦你。”</p>

美杜莎勾唇，将手轻柔地覆在了阎理额头。</p>

“但是——”在美杜莎要开始疏导的前一秒，阎理忽然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他轻声道，“别趁机给我下那种暗示。”</p>

主动敞开防备让她对自己的精神做调整，一旦被植入某种认知诱导，就不是之前那么容易被看穿的了。</p>

它甚至能隐藏一辈子。</p>

“哪种暗示？”美杜莎好整以暇，似乎没听懂。</p>

“……就是那种暗示，你别装傻。”阎理余光瞥见虞幸，有点说不出口。</p>

“什么啊，真的听不懂呢。”美杜莎笑意渐深，“好啦，别磨蹭，闭上眼让我帮你——”</p>

被她这副不愿给出确切答案的模样惹急了，眼看着属于美杜莎的疏导力量就要笼罩过来，阎理忽然一手扶住美杜莎的腰不让她失去平衡，另一手拽住她的领口，稍稍用力往下一拉。</p>

原本距离就近的两个人彻底挨到一起，美杜莎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紧接着，腰上的手收紧，阎理抬起下巴，吻在美杜莎唇边。</p>

虞幸：我敲！</p>

守着队长直播间看到暴增而恐怖的弹幕的衍明：你妈。</p>

虞幸觉得自己再看下去就不礼貌了，这两个人一会儿要在镜头前面装不熟，一会儿又敢这么大胆。</p>

他带着些许震惊，背身转战向另一边的食品货架。</p>

美杜莎额前的发丝随着角度改变而滑落，掩住瞳中思绪。</p>

这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克制的吻。</p>

阎理吻过后却没有撤开，就着这种极近的距离，每说一个字都重新触碰在美杜莎的唇上，声音沙哑又含糊不清。</p>

“别下让我放弃的暗示。”</p>

分明是在这样的动作下，阎理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混乱和欲念，只有极度的清醒理智。</p>

美杜莎嘴角笑意早已消失无踪。</p>

她嗓音中透着凉意，情绪不明，把头稍稍往后让了让，避开了男人的气息，幽幽道：“那种无用的执着只会浪费你的时间，你我都是骄傲的人，与其不清不楚，不如痛快点，趁我对你的身体还感兴趣，放纵点不好么？”</p>

“可是我不甘心啊。”阎理低低地反驳，眼底又有些泛红，“我们明明互相喜欢，我怎么甘心。”</p>

美杜莎面无表情，近乎决绝：“我当初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亲口说了不会后悔，别让我瞧不起你。”</p>

“我就是后悔了。”</p>

“什么？”</p>

阎理缓缓闭上眼，硕大一只成年阎王爷跟小孩似的开始耍赖：“我输了，我错了，我后悔了，特别后悔。你都说我不止哭了一次了，我一点骄傲都没了，你瞧不起我吧。”</p>

美杜莎：“……”</p>

她脸上的冰寒没能维持住，一下子就给气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