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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黎光宗说十,过了年十五,其实还差个月过十岁生,放现代还读初三的年纪。不过黎家男人基因好,都高个,黎、黎二,顾兆瞧着在一米八三到一米八五之间,家周周不用提。
还没十的黎光宗个头和周周差不多,应该个一米八。
可个子再怎高,像个成年小伙子,到底不真成年人了。从府县冒着严寒雪,徒步走回来,按黎光宗说法,没亮,夜里了后门跟着拉夜香的车偷偷跑出来的。
因为小叔说‘再不行就拿板子正一正’。
黎光宗吓着了,给娘比划,“那板子我见过,厚宽,还要拿板子我。”
“断子绝孙的黎正仁,黎二你好好看看,就你那好弟弟,我呸!”刘花香听得破口骂,心疼儿子,“跑的好,光宗机灵,要不然命都得搭在那烂肚子的狼窝里。”
刘花香骂了又骂,心疼摸儿子脸上的伤,刚碰到,黎光宗就说疼,刘花香知道黎正仁婆娘动的手,牙齿咬得咯咯响,“杀的!烂心肠黑肚子的婊-子,下狠的手,黎二你己看看,咱光宗的脸被那烂肚子的□□成什样了!”
“明个儿就套牛车去府县,我非得亲上门抠烂贱人的脸。”
堂屋骂声震响,黎二也没反驳听着,骂,就该骂。
黎周周生了炉灶煮了一锅红糖生姜水,会好了,拿缸子装满了一缸送过来,说“光宗先喝姜茶去去寒,别生了风寒。”
“对对对,先喝喝,我的儿。”刘花香接了杯子,一看里头还拿糖煮的,还姜片,心里承黎周周情的。
黎光宗抱着水缸也不管烫,先灌了一口,刘花香吓着了,说烫烫,让慢慢喝,黎光宗边喝便哭,说“娘,还甜的好喝,我都吃不饱饭,整日整日的饿肚子,还要干活,饿了小婶就说我吃得多,让我多喝几口水充充肚子……”
刘花香听得泪快掉下来了,嘴里我儿可怜、杀的毒妇来回念着。
“黎二你好好听听,每年咱家给黎正仁多少粮食,结果呢?光宗连肚子都吃不饱,当时黎正仁答应什?老太太又说什?送粮过去,图家一升米八文钱啊,我赔着笑脸赔着牛车,说得好好的给光宗教算账本事,以后给光宗在府县某个差事,结果现在呢?”
“多年啊,年年那多袋米,舂的干干净净的,结果缺咱家光宗一口粮食了?”
口气,刘花香堵在胸口出不来。
黎二越听脸越铁青。
顾兆瞧着黎光宗的模样,可能挨罚饿肚子真的,只次不亮跑回来得导火索吧?
“光宗,你为什挨的?”
黎光宗瑟缩了下,埋头喝缸里的红糖姜茶。
“你不说清,明个儿你爹娘去府县也会清楚的。”
黎光宗才从缸子里抬起脸,哭的委屈抽噎说“我不故意的,我饿的不成,们家吃肉,阿奶把肉全给堂弟堂妹吃,我夹肉还要被手,实在饿了我才想……想偷钱的。”
话黎光宗不敢编。
十一月农闲时,黎二一家送粮,途中辛苦不说,夜里宿在城门外,怕附近村里壮汉偷粮还不敢睡太死,挨着城门把守的兵爷,一早了城门交了钱进去。
黎正仁也没来接。黎二分明来送粮的,年年显得像去黎正仁家秋风的穷亲戚,还要受白眼和奚落,一家子话里话外的优越感,瞧不起黎二刘花香乡下人。
以前推脱说黎光宗年纪小,还学不了什,说等等过几年再送来。今年黎二和刘花香不想等了,人也不傻,光宗都十岁了,了年十五,再不学难不成娶了媳妇再去府县吗?便带着黎光宗一起去。
那边府县里黎正仁也人精,见二弟口子带着光宗来了,次主动口说可以留下来先教一教试试看。口子感激啊,结粮钱时还少要了一百文,盼着着黎正仁能好好教光宗不藏私,光宗在儿也能过得好。
结果黎二口子一走,刚始,按照黎光宗的说法还饭能勉强吃饱,和小堂弟睡一屋。没几,就成了小婶说我又不下田干活,不用吃那多,浪费粮食,一只需吃一碗饭就成。小堂弟要读书,说我睡觉吵着,小婶便收拾了柴房,我睡柴房了。
刘花香听到儿气得手抖。
黎正仁家的饭碗她吃过,比她巴掌还小一圈的碗,就一碗饭,她都吃不饱,别提在家里拿瓷碗吃碗的光宗了。
那柴房她也见过,屋顶瓦片漏风漏雨的,如今一比一冷,光宗整个冬日就睡柴房了?把她家光宗当什?当畜生吗?
“……每柴火我劈,要早早起来劈,不然吵着小堂弟读书,还水也我,夜香我送门口倒,吃完饭我要刷碗,还要洗衣服……”
些活,黎光宗在家时除了劈柴,其都不咋干。以前杏哥儿干,养猪喂鸡割猪草洗衣做饭,后来杏哥儿嫁人了就刘花香干。
黎光宗平日里就个水,农忙了那当然要下地干活的。农家十来岁半的小子农忙时都顶半个人使的。
黎二问“你小叔不教你算盘?”
“教。”黎光宗老实说。
刘花香一听,憋在心口的那团气还略略松了下,教就成。
谁知道黎光宗说“小叔白日里要去酒楼上工,晚上回来的晚,五教我一些,说我不识字,先教我认字,后头小叔说我笨,到现在我还没摸到算盘。”
“放娘的臭狗屁!”刘花香刚松的那团气立刻重新堵回去,还气炸了,“我儿从小就伶俐聪明,黎正仁懂个屁,我瞅着就不诚心给光宗教,五才教几个字,能学到什?平日里还使唤光宗干活,光宗啥功夫学习?”
就说顾兆,她听村里人说见窝在屋里看书,虽然也看不出个好歹,笨鸟先飞,她家光宗聪明伶俐,不可能笨,就耽误了没时间学。
刘花香就在气头上,也没把顾兆笨鸟先飞说出来,毕竟在黎家,她儿还喝的黎周周煮的姜茶,刘花香心里数,不能得罪完人。
只能狠狠骂黎正仁。
从十一月到如今满满算快个月了,黎光宗只学了一到十,算盘珠子没摸到不说,在府县黎正仁的家,整被当长工使唤,啥都黎光宗做。不过年,黎三家整了一桌年夜饭,也没让黎光宗上桌吃。
夹了一碗菜,就块肉还连着骨头的,让黎光宗端着碗回柴房去吃了。之后几,年里,黎三家荤腥不断,饴糖、干货果子、肉蛋,黎正仁三个孩子嘴上油汪汪的,黎光宗就闻着味,多吃一口还要被阿奶说你都多了,让着点弟弟妹妹。
然后黎光宗就受不了,“我瞧见小婶买菜在哪拿的钱,就、就也拿了,在外头吃完了肉包子回去就被问不偷钱了……”
“呸!偷什钱,你老子当初给黎三省了百文,算什偷。”刘花香先不依,凭什黎三那三个小犊子们吃肉吃糖,她家光宗就得眼巴巴馋着看着!
之后事就明了了,黎正仁媳妇借着黎光宗偷钱事,狠狠教育了下黎光宗。黎光宗脸上被抽的血痕就来的。夜里口子还聊事,黎正仁便说要拿板子给黎光宗正一正偷钱的毛病,被黎光宗听去了,吓得赶紧跑,怕被死。
黎光宗喝完了红糖姜茶,说什都不要去府县了,不学算盘了,就种田,觉得种田挺好的,力气,也不觉得累,还能吃饱肚子。
刘花香心里又气又怒,先把学算盘搁一边,说什事都没完。
夜深了,说的也明了了。
黎二便带着烤完火喝了一肚子姜茶发了汗的黎光宗回去,走的时候,黎二态度还挺好,说“谢哥帮忙收留光宗。”
“好好看着光宗,次娃受委屈了。”黎摆摆手说。意思顺手的事,黎光宗也侄子,敲家门,冻成那副模样,就一块糖几片姜的事。
重新关上院门,各睡了。
黎周周和相躺在炕上还睡不着,没点油灯,怕费油,凭着窗户纸透进来的一丝丝雪地荧光说“相,你说二婶回去府县给光宗出气吗?”
“我瞧着出不了什气,还要惹一肚子的气。”顾兆说。
黎周周从被窝侧着看相,意思咋回事啊?
“二婶平日里瞧着和气,那没动光宗,要谁欺负了光宗,二婶也能叉着腰骂一。”
“不说二婶骂不过不过黎正仁媳妇。”顾兆拍拍老婆,给被子掖好别凉了。
黎周周重新躺好,暖和和的听相说。
刘花香村里妇人,家里活、地里活都能干,力气绝对比府县里的黎三媳妇儿强,骂人更别提了,刚一嘴的脏话什都能骂出来,战斗力顾兆没小瞧。
“二叔二婶去的人家地盘,我听爹和你说的,黎正仁还念过几本书,那说起来避重就轻,颠倒黑白,一张口能把二叔二婶说的一处不,黎正仁不收留了黎光宗,给黎光宗教手艺对不对?”
黎周周点头。
“镇上店里的伙计,要不就门路,要就能吃苦挨得训,当学徒不要钱费心费力才能学一门手艺。黎光宗在黎三家做活,黎正仁说起来也能讲得通,训光宗性子,而且人家不也给光宗教了?”
黎周周点头,三个月学了十个数。
“你瞧,收留了光宗,给光宗吃喝,还教手艺,还应承以后给光宗某差事,光宗己受不了苦,又不机灵才挨跑了。”
“最关键光宗偷了钱。”
“不,那二婶还给便宜了百文呢。”黎周周说。
顾兆说“二婶说便宜了百文,那她主动便宜的,她求于人。可黎光宗偷钱,黎三要报官,官府受理轻则黎光宗杖罚。”
“府县人家地盘,二叔二婶连哪处吃饭便宜都不知道,黎三在府县生活多年,做的又酒楼管账的,小关系应该,就算不用小关系,拿要告黎光宗都能吓唬二叔二婶,没准二婶还要再给钱。”
“还没提黎老太和老头,虽说分了家,老口站出来指着二叔二婶骂不孝,每年给爹娘送粮还要收钱,可说的多了。”
黎周周心里气,咋就成了二叔二婶不?黎正仁一家子反倒啥事都没,二叔二婶讨道还要受委屈。
“明明就黎正仁一家不对的。”黎周周声音都带着几分委屈。
顾兆心疼拍拍周周,知道今晚事把周周心里痛给勾出来了。家周周个脾气顶好的人,以前像面团,真生气了也不理你,坚持心底想法,面上不和人拌嘴吵架。
就连田氏以前那般做法,如今见了面周周还能个招呼。
黎二一家墙头草,抱着府县黎三腿。黎家就冷着远着,也说不上结仇结恨,唯独对黎三家,黎周周和黎心底里结恨的,只以前不拿出来说,压着呢。
一说出去不占理。黎家老口跟着黎三过,家都分了,你还拿着当初周周阿爹死念叨,不恨上爹娘了?再者也不黎三害死黎周周阿爹的。
二说也没用,只给村里添个笑话热闹瞧。人一家在府县,对村里人来说那城里人富贵日子,跟乡下泥腿子八竿子不着的联系,去一趟府县都战战兢兢的,怕惹着哪个人物了。
咋滴黎还想把黎三比下去?让黎三后悔不成?
没法。以父子俩都压在心底,平日里不提黎三名字,实在躲不过,面上嘴上看似正常说,听见的人都知道兄弟俩关系远着、冷着,再近一些的关系,像朱老,就知道黎心里过不去的坎,怨着爹娘,跟黎三结了仇。
“家不对,刻薄侄子,搪塞责任,画饼骗了二叔一家。”顾兆拍拍老婆的背,顺顺气,不气了。
黎周周心里好一些。
“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顾兆说“看二叔想要钱还想出气,者前提黎光宗不去府县学算账了,要继续学,光宗先被黎三一家拿捏着,二叔二婶上门气都不直,们骂的舒坦了,孩子继续放哪儿安心吗?”
“二婶疼光宗,光宗次怕了,真耍懒不去学了,二婶也没办法逼着。”黎周周点倒能保证,“相,光宗不去了,能怎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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