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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

金玉酒楼的伙计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徐掌柜先斥责了声不许大声,急急忙忙的吓着客人怎么办。可今个奇怪,到了晌午吃饭间,竟然是没多少人来。

伙计被骂的缩着脖子。

“什么?”徐掌柜训完了伙计这才问。

伙计才“黎记卤煮的秀才相公和黎老板把他们爷奶告了,如今衙门外头都是瞧热闹的人。”

“啥?!”徐掌柜惊的大声,“你清楚些。”

伙计也是听的,“好像是几有老夫妻一直去黎记闹,是黎大的爹娘,闹了有三四,今个才道这老夫妻是个毒心肠,把黎大的夫郎给害死了不,见黎记铺子挣了钱,还来银子,现在顾秀才和黎夫郎没法子只能告了官。”

“人都请过来了,现在外头都在,这老夫妻恶毒的厉害,活活把人给拖死了,有八十两不给看病吃药,就是耽误人,什么哥儿贱命一条。”伙计的乱七八糟,想到什么什么。

徐掌柜听的也乱,难怪今个晌午了都没什么食客,他听了也想去瞧热闹,可酒楼还开着门就不能走,只能抓心挠肺,等府尊大人断完了官司,自然会道结果——孙子告爷奶还是头一次听。

当然当公婆的害死儿媳妇也是第一次见。

这可真是一门难的奇案,也不道府尊大人怎么断。

都清官难断家务,可沾了人命就不同了。

“你去听,听回来好好,别的乌七八糟的。”徐掌柜叫小伙计去瞧热闹,心都不在酒楼了,再今个看样子一半会没人来。

小伙计得了掌柜的,高兴啊,拔腿就跑,刚跑出去没一半,又匆匆忙忙折返,嘴里喊“不好了不好了掌柜的,我瞧见官差咋往咱们酒楼方向来了。”

徐掌柜正想骂伙计刚教了别大呼小叫转头就忘,就被后头的给惊住了,衙门里正断着官司,怎么差爷还有空来酒楼吃酒不?不路啊,难不是路过?

正想着,两位官差到了酒楼门口,高声喊“黎正仁是不是在此,跟着我们走一趟……”

原来是来找黎账房的。

早半刻,衙门瞧热闹的围观群众早义愤填膺议论纷纷了,都是被黎老太黎老头的言论惊到了,什么叫‘哥儿贱命一条’,什么叫‘谁想得到就给死了’。

药是抓了,可一两副的药熬了白水,还是药吗。

分家契白字黑字写的明白,面上看大头三儿子占得最多,因为黎老头黎老头是跟小儿子过,这也不为过,后来加了不老屋和田,给了黎二,黎二给送了十几年八文钱一升的便宜米,这也算孝顺回报了。

两兄弟这么分家是定没人什么,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做父母的多多少少都有偏爱的,只不过就。

可一看黎大分的,好家伙,围观吃瓜群众都听不下去了。

这是亲儿子吗?

黎家的地,还是大儿子出力出的最多,分的都是啥,不长粮食的旱田,剩下的还是村里叔公看不过去了一块慌基地盖的茅屋,水田还是借黎大钱买的。

听到这儿火气已经勾上来了,可还有人日子艰难能过也能过,犯不着将父母告官,这是大不孝——

然后就听到了,啥账面上的没银子,黎老太还藏着私,藏了八十多两没拿出来,全给了三儿子了。

黎大得了啥,黎大屁都没得,夫郎还给拖死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歹毒!

太歹毒了!

真是因为钱、田地、屋院分家不公,将父母告上公堂,今日定是把子女脊梁骨给戳烂了,当官的也是先拉下去打板子,可黎家这真不是分家不公闹得,主是人命。

“……当初分家,黎正仁年岁小,有个十二三岁,本来在读书,黎大死了哥儿后,道里情就分家,黎二狗不愿意分,黎大执意,就分了,田给的少,钱没有,还以后两人跟黎正仁过日子,跟老大断绝系再也不来往了,是不是?”叔公抖着手问堂的黎二狗。

这字字句句是黎二狗夫妻当初的,斩钉截铁半点后路没留。

“你们俩这是恨黎大,嫌黎大不继续给黎正仁当牛做马拉长工,供黎正仁读书是不是?就该黎大死了哥儿还继续不闻不问当聋做哑供着黎三不?”叔公看的透。

不提还好,提了这些,黎老太就一肚子的气,“我能不恨,不是老大短命死的,我儿么聪明就该读书,算命的都了正仁是做官的命,我们能跟着享清福,死了哥儿就死了,以后正仁出息了,还少的了他。”

“老大就是混账畜生!”黎老头骂。

外头瞧热闹的顿哗然,能被气死。

叔公抖着手都不道啥,泪眼浑浊“糊涂啊糊涂。”到现在都不道悔,心里头只装着黎三,幸好他过来了。

两傍晚村里来了个生人,是受顾秀才托付送信找人的,叔公识字,但年岁上去老眼昏花瞧不得了,最后还是叫了村口王家的小田来念信。

信写的简单直白,小田念完了,村里辈分高的唉声叹气,没想到黎家老太老头竟然会逼到这样地步,大家心里同情黎大一家,可一提见官作证都害怕了。

唯独叔公站了出来,叔公今年七十三,还不道能活几,托了黎大家的福,如今两年的光景地里收富裕了,家里盖了屋,堆着粮,攒的银子,儿孙和乐,没啥让他忧愁的。

便他去,哪怕大老爷打他板子也认了,不能让黎大家又被黎三硬生生的给拖累拖垮了。

村长便也站出来一起,后来黎二跟上了。

郑家小厮小齐赶得骡车,颠簸的走了一,因为路上叔公年岁大,吐了几次,休息了会,耽误工夫没进了城门,在外找了村子夜宿。

小齐会办,没敢劳几位年岁大的露宿城外,现在这般冷,冻出个好歹就不好了,临走老爷给了他银钱,让他机灵一些。于是小齐找了城外近的村里,花了钱,让主人家腾了一间房,有个热饭热水的。

第二城门一开,小齐赶车进城,先给叔公、村长、二叔买了包子,都没敢给叔公买荤腥的,怕这一路折腾吃了荤腥闹肚子。

将三人在客栈安顿好了,小齐去官找少爷,之后便是顾兆客栈见了三位,了,然后敲鼓递状子。

黎家这一笔十多年的分家人命官司,人证有,物证分家契也有,最后一行都写了,黎老头老太跟三房儿子过日子,跟大房划清了干系,黎大饿死都赖不着他们。

这是原,当年分家黎老头恨极了大儿子,从未想过大儿子以后有啥出息会发达,反倒想着小儿子出息了,防有人攀附过来,把得难听,让叔公加了这么一笔。

既然都是清楚,三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就了,为何还出尔反尔去黎记铺子闹,堂几人所的、分家契是不是你们签的。

府尊问。

黎老头不敢答,黎老太支支吾吾憋出来一句“好歹我给了他一条命,他几个钱不应当吗。”

“就没见过这样恶毒又不耻的。”

“啊都了分家,现在眼馋黎家铺子生意好,又攀上来。”

“当初分家可是什么都没给老大,现在被缠着上来。”

“老大可怜摊上这么个爹娘。”

“自己哥儿被拖死了,是我我也不乐意给一文钱。”

堂外看客纷纷议论,府尊敲了惊堂木让肃静,问顾兆黎周周,你们递了状纸,现在还有没,没有就断了官司。

“叔公和村长的都,我认。”黎周周点头。

顾兆跪地拱手行礼,露出苦笑“原本家中情不该牵扯到公堂之上,我家二叔三叔早已分家,也不是爹和夫郎吝啬小心不愿给长辈银子花,即便是分了家也是亲戚,有了急难,帮一把应当的。”

“可,我家情况不同,若两位孝敬银子,我夫郎给了,真的是心中难安,不住去世的阿爹,为人子哥婿,阿爹来,这才是不孝,实在是两难,才来请大人断了官司。”

“一切任凭大人断定。”

顾兆完磕了头。黎周周见了,眼眶发红,也跟着磕头。他就是不想给三房银子,就是不想给这两人银子。

围观群众听完顾秀才的纷纷点头,是啊,这黎家情况不同,不是不孝顺刻薄了长辈来告状,是是真给了银子,这两老货害死了人家亲爹,这还咋给银子。

谁能孝顺起来?

黎夫郎阿爹可是生了黎夫郎的,这才是该孝顺的骨肉情。

外头的热闹,纷纷着自己看法,是他来断,定是给俩老的打了板子捉去坐牢,可也有人,两人年岁大了,又是生了黎大一场该念着这点恩情,不该坐牢,打了板子就。

女眷妇人听闻了,气愤后个个不言语,些俩恶毒老东西年岁大,可怎么没人想,当初嫁进黎家做儿媳的个哥儿,当牛做马操持家务,生了个哥儿被婆母瞧不上处处刻薄,怀了二胎能坏身子小产,就是因为怀的候没休息足,没有人照料好,才会这样的。

听听俩老东西的是人吗,什么叫哥儿命糙,没想就这么没了,咋哥儿不是人,哥儿的命不是命,就因为是个哥儿就拿着人不当人,当骡子牛马的使,铁打的都不啊。

妇人们、夫郎们想到这儿,不由感同身受,都是嫁了人做媳妇儿的,谁没受过婆母磋磨,都是咬了牙硬捱过来的,当然婆母也没黎老太般恶毒心肠,若是他们遇见了这样婆母,还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虽是不,可看着俩老东西,眼都利索着,就该重重的罚!

……

堂外吵得热闹,直到师爷瞧见官差带的人回来,跟着府尊大人禀了一声,府尊大人才敲了惊堂木,众人立即肃静起来。

官差带着黎正仁到了正堂上。

“我儿,我儿你咋来了?”黎老太见了正仁过来,本来跪的好好地,扑了上去抱着正仁哭诉,黎大畜生告了官,正仁你来的正好,快帮爹娘道道,清楚了。

黎正仁被官差送过来,腿都软了,塞了银子问打听到底啥,才道,大哥竟然把爹娘告到公堂上来,于是心里略略定了几分,一上来跪地便抱着爹娘哭,“大人您开开眼,我爹娘年岁已大,没做生意的能言善辩,但——”

又看着大哥,一脸痛惜“大哥怎么爹娘也是生你的,怎么能告官,这是大不孝啊。”

堂外本来安静,听了这,顿骂了起来。

“畜生!”

黎正仁还以为是大哥的,自古以来哪里有子告父母的,这就是大不孝,正巧把柄送到了他跟,可不是畜生嘛。谁道紧跟有人骂“原来这就是个啃黎大骨血,害死他大嫂的老三,长得一看就是油尖嘴滑。”

“畜生一个,拿了黎家大头便算了,他读书买纸就有钱,黎大媳妇儿喝药就没得钱,真是狠心毒心。”

这是骂他?

黎正仁愣住了,黎老太不能听有人骂正仁,先大骂了回去“我儿好着,你们这些嘴里塞马粪的,死的早晦气的能跟我家正仁比,呸!一个哥儿下贱命,我家正仁是正正经经体面的读书人……”

一闹得沸腾,公堂外些不言语的妇人夫郎如今也开了口,公堂内的黎老太骂,但黎老太骂的难听脏,这些妇人也不落下风,道黎正仁是黎老太的心肝,一戳一个准,只逮着黎正仁骂。

于是闹的厉害。

府尊是放了闸口,让民声民怨骂了出去平息了,才让差人维持秩序,“再敢扰乱公堂者,皆打五板子。”

顿静悄悄了。

接下来便是最后判官司了。

府尊最初接到状纸,见西坪村顾兆落名,便想起来是谁,可看清状纸原委,其实心中是不快的,这种家,作为一个读书人还闹到公堂,还是孙辈告长者,失了分寸,名声还不了。

是恨铁不钢,也是怜惜顾兆才华。

这位秀才可是第三名的。

本意是不想接,让师爷劝着回去,私下协商了,可师爷回来顾秀才请他断案。府尊当是有气的,读书人最在意名节,既然顾兆不,便罢。

升堂断案,状纸顾兆写的白,可见了黎老太黎老头所言所,听了西坪村当日分家的人证的,府尊便心里叹息,不容易,顾兆能为了哥婿做出这一步,不容易。

黎大父子也可怜。

“黎二狗黎李氏延误大儿媳黎苏氏,致其死亡,本官罚二人各打四十大板,因其年岁大,姑且开恩,各打十大板。”

“此是了结当年因误造黎苏氏死亡。”

一听只打十板子,黎老头老太松了口气。

“其次,既然黎家早已分家,分家契中,黎大五亩水田五亩旱田,五亩黎周周的旱田,是大历法父子本人应得的,剩下的五亩水田是黎大借钱买的,如今算黎大只得了一慌基地。”

“且黎大当初赚的银钱全上缴,一文没留,便是全了孝顺父母养育之情,如今黎二狗黎老太三房黎正仁过日子,且在分家契白字黑字留了,黎大一家断绝系再无瓜葛,即便如此,本官判黎大将慌基地的钱还回去,以后便遵从分家契,不许互相攀扯了。”

“最后,黎二狗黎李氏于黎大有生育之情,刚才的四十板子,其中十板子就有黎大代为受罚,剩下的各二十板子,由三房黎正仁代为替父母受罚。”

府尊判词刚完,黎老太头听还拉短命鬼老大打板子,真是痛快,脸上不禁露出笑,就是巴不得四十大板全打了老大身上。

可还没笑完,就笑不了,咋、咋还打正仁?

“打就全打短命的,大老爷四十板子全打老大,打死这个不孝的。”

府尊判完了已经不耐烦应这心肠歹毒的老妇,端着一张脸,“再加五板子,本官已经判定,若是不服大可去州府告状,打!”

黎老太还以为府尊跟巷子里邻里,随意自由,没想府尊发了威,顿吓得闭口不言。官差已经拿了条凳,按着黎老头趴在上头,啪啪啪打了十板子。

黎老头疼的诶呦直叫唤。

黎老太正高声提音想撒泼,可另一条凳子也拿上来,官差老爷架着她往上爬。

最后黎老太挨了五板子,黎二看不下去,剩下的十板子他来替。

府尊便允了。

边黎老头打完了,拖到地上都不出来,疼的哟嘶嘶抽气。条凳空了,可不得由黎正仁上去挨剩下的四十板子。

父母各剩二十,黎正仁是替双亲受罚。

黎二黎正仁都是趴在凳子上,黎二这儿挨了两板子,年轻力壮还能顶得住,咬着牙没吭声,可黎正仁就不了,一板子下去,哭喊地疼,叫娘,叫疼。

黎老太一瞧心疼儿子,自己走不了,膝行扑过去想护着,被差人拉开了,黎老太便给官老爷磕头,哭着“我儿身子娇贵,从小到大没种过粮下过地,求大老爷开恩,剩下的板子打黎二,老二皮糙肉厚打不死的。”

刚主站出来替老母挨打的黎二,心寒完了。他道父母苛待大哥,以就看着不吱声,但爹娘他虽不如老三,可该给的也给了,就算是上次因为粮闹得,黎二心冷了一阵,可还是见不得父母受板子皮肉苦,才顶上了。

可没想到会从亲娘嘴里出这种。

黎正仁一板子都碰不得,他最好就打死了是吧?

黎二心是彻底寒了,莫不声的挨完了十板子,想着就这样,就像官老爷的还了娘生他的恩情。

轮到了黎大的二十板子。

黎周周不舍爹挨打,黎大让顾兆看着周周,二十板子不碍。

黎正仁还没打完,嘴里叫着哭着,黎老太心疼急着,另一边是黎大挨板子,从头到尾没吱声,脸色都没变过。

堂外人就见黎老太黎老头,着黎大儿咬牙切齿诅咒不停,打往死了打烂命的东西,着黎正仁边是哭的喊着我儿我正仁,差地别啊。

板子打完了,黎正仁挨了有四十板子,打的晕了过去,又疼醒了好几次,继续挨,最后是嗓子哑了,腰以下的青袍子被血浆的发紫,血都渗了出来,人像是没了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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