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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黎家院子门。
商队掌事的整了整衣服,抬手敲门,后头跟着的四人畏畏缩缩又眼巴巴的看着这道门,这就是他们要投奔的表哥/表叔家。
第一遍敲门,里头静悄悄的没个回音。
四人便一脸惊慌害怕,要是里头没人或者嫌他们小/是哥儿不要他们,那他们可咋办?来的路上太远,他们都记不清路了。
掌事敲第二次,这次力道加重了些。
隔了会,里头由远及近传来“来了来了。”
蓝妈妈刚拎着食盒给里屋送了早饭,走了步听到头门响,两步并着三步快快跑过去了,开了半扇门,一看是个满面风霜的男人,后头还跟四个叫花子般的小孩。
“这里是黎宅,您找谁?”蓝妈妈客气问。
掌事的回话“年贵府黎老太爷托我跑腿去宁平府县送了信,年后我们商队回来,宁平府县里有人托我将这四位孩子送过来。”
蓝妈妈一听这话,立刻敞开了大门,让掌事的同后头四位进来等,说“辛苦您了,我去回话,劳驾您在这里等等。”
“好。”
掌事走南闯北的走商做买卖进货,也是见过有钱富贵人家的,尤其那些经商的,越是偏,离着京城远,宅子盖的气派漂亮,屋屋后下人成群,哪里像黎家顾大人这般,瞧着这屋里像是就一个洗衣婆子。
还是穷。
可穷,那也是沾了官的,那些乡绅气派的老爷,在官老爷面还得低头弯腰赔笑脸。
苏家四个半大的孩子是不敢动弹,这屋怎么这么大,还全是青砖瓦房,以为府县里头王家租的院子已经够大的,没想到京里这房子还要大和漂亮。
没一会里头传来脚步。
黎大出来的,跟商队掌事道谢,看后头赶路来的四人,满脸脏兮兮的也能看出都是半大的孩子,一个个互相藏着恨不得钻里去。
“到家了。”黎大心里不好受说了。
黎周周是晚一些出来,他把福宝搁婴儿床上,这会见四个孩子,最高的到他耳朵处,矮一些的到他胸,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衣裳也是灰土满身,一路上赶过来指受了不少苦。
“蓝妈妈锅里有热水没?多烧一些热水,洗了手脸吃饭。”黎周周也不问四人吃了没吃,都给安排上。
蓝妈妈应,忙去头灶屋忙活了。
掌事等主家安排完了,这才弓腰头见礼,中称呼一句顾夫人、黎老太爷。黎周周与黎大自然是客气,让掌事不用多礼,还要多谢人家一路奔波带人上京。
带货上京和看人送上来受的麻烦不一。
黎大招呼掌事进来喝杯茶,坐会。掌事的也没客气,毕竟黎家有位官老爷,多打打交道是好事,腰弯着低一些,做了手势,意思黎大走,他落后半个身子跟着一同进了堂屋。
顾兆则是安排四人去早早收拾好的西侧屋。这东西厢房家主都是安排的客房,屋里家具齐全,黎周周当时将东厢房腾了一间做相公书房,里头的床都搬到了西侧屋。
如今来了四位正好了。
西厢房两间,一间睡两人。
黎周周操心婴儿床上的福宝,也没跟四人多客气聊些场面话,直接将人领进西侧屋一个屋,四个一看到了陌生害怕瑟缩不安,放一起了才踏实,嘴上说“一会洗干净吃了早饭,其他事等吃完了我过来说,你们各自歇歇脚。”
掌事坐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起身告辞了,走时还说他每年年底会送货,正好路过宁平府县,很是顺路,要是黎家还要送信跑腿什么的,只管来找。
黎大硬塞了三两银子给掌事做谢。
一路上人家送四个人过来,又是管吃管喝管住,怎么说也得给钱。
等人走了,黎大跟周周说钱的事,黎周周说应当的,他将福宝给爹看一会,“我去找找以的衣裳,一会洗了干净能换上。”
“你的旧衣裳他们应当能穿,我瞧着还有十一二的?年岁也太小了,这能干活?”黎大觉得就是个孩子。
黎周周“没准是看着小,年纪在呢。”
他去屋里找衣裳,现在能留下的衣裳都是好的,那些补丁打补丁的衣裳早都拆了做帘子,家里裋褐多,拾掇四套出来是没问题。
黎周周找好了衣裳,看蓝妈妈提着热水桶给送热水。
“让他们洗了手脸,吃饭,早上剩下的包子粥要是不够,那就下一锅面条,切一些卤肉卤鸭放进去,不用太精细了,吃个八分饱就成了。”黎周周想起来,以去苏家回来带一身虱子,这得洗干净了,“等弄完了,多烧热水齐齐洗个干净。”
蓝妈妈应去忙活了。
幸好没多久六回来了,帮着蓝妈妈一起添水烧水。
苏家四人即便是待一个屋也不敢大说一句话,小心翼翼的站在屋子中间,这些家具都不敢拿手碰,怕弄脏了。
“你们坐吧。”黎周周拿了衣裳进来,将衣服放床上,看四个站着的小孩,说“杏哥儿有没有信?”
苏家四人才找回舌头,也不敢说话,年纪大的连忙从胸的包袱掏出封信来递了过去。
黎周周接了信,没有看,说“一会洗了手脸吃了饭,你们一路过来,路上吃喝肯是匆忙有什么吃什么,吃饭时别吃撑了,一碗的量适应适应,吃完饭都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我在同你们说话。”
四人便忙不迭的头,一个个跟哑巴似得不敢开。
黎周周也没逼着说话,不急这一时,拿了信回了堂屋,他看信封上留言是赵夫子的便放一旁,这是给相公的,相公回来看。
顾家的信也放一旁。
“二叔的信?”
黎大让周周拆开看看。黎周周拆了信,足足有五页厚,一看就知道肯不是夫子写的,黎周周念起信,开头就说了是小田代笔的。
“小田写的,快念念。”黎大抱着福宝高了些,让怀里好像的福宝也看看。
黎周周便念信。
小田代笔的就很大白话语了,絮絮拉拉的,黎二说今年家里收成如何,屋子修了下,换成了青砖瓦房,耀祖媳妇儿今年九月时生了个姑娘——
写信的时候应当是还在年跟,那就是去年生的。
“原是花香给取名叫桂花,可我想着不好,跟顾家那边岳家撞了,耀祖媳妇儿也觉得不成,耀祖媳妇是个贤惠会来事的,知道不能明着说,不然花香指得气,就说这桂花和婆母的名儿撞了个字,她小辈娃娃哪里能跟阿奶撞,不敬,花香就改,让耀祖媳妇儿自己取,你们也知道耀祖是不认识字,他媳妇儿也一,俩笨头凑一起琢磨了天想出来个九月……”
“大哥,我现在也是当爷爷了,要是以后有机会了,带着九月去给她大伯爷磕个头拜个年,也不知道啥时候了。”
“耀祖那儿一切都好,他媳妇儿说了得加把劲争取明年生个儿子。”
“天连着下雪,我看雪下得厚,怕塌了屋顶,我就过去给大哥屋顶扫了扫雪,大哥放心,屋子都好着,有我看着呢。”
“健安今年四岁了,过完年五岁,花香催着要送健安去上学,我想着还是在等两年,不能跟着顾家的顾晨比,顾晨都八岁了,说家里才修了屋,攒个年家底厚了说,也不是谁都是——”
这是个霉涂了,后面补上“顾兆大人。”
头是二叔的语气,后头就换了刘花香的语气,说一些漂亮吉祥话,什么过年好这类的,问黎家在京里如何。可能也没多少话要说,头都让男人说完了,刘花香挤了半页的吉祥话就结束了。
后面一页是杏哥儿的话,交代了苏家四人的情况,苏大舅家的一个孙子辈的哥儿,苏三舅家同你我一个辈分的男娃……
说他实在挑不出机灵的,看着都胆小怕事不敢搭话,他想着年岁小能教,也不知道四人多不多,要是多了就送回来吧,还有两个哥儿,我是想着可怜,留在苏家饭都是紧着男人吃,连肚子都填不饱,以后长大了嫁人也指找不到好人家,都是可怜的命。
女孩子还能挑一挑,哥儿又是苏家那种穷的,可真是没法挑,到时候长成了,只能嫁给穷的人家去了,给一家人当牛做马操劳家务,肯还要干里活,累坏了身子生不了孩子就要被刻薄,如循环,下场想也知道。
黎周周看完这才知道那四人中,还有两个是哥儿。
最后一页是小田的信,谢谢黎大伯周周哥还有顾大人,他在平安镇学医,师父说过三年就能出师了,到时候他想在宁松镇上开个医馆,师父给他说了个媳妇儿,他过年问了阿爹,说了情况,要是顺利明年就能成亲了。
都是喜事。
黎大听完了说“信里明年结,那就是今年了,小田阿爹算是熬出头了,日子越来越好了。还有耀祖也当了爹,这得回信,等今年托商队带回去,还有一些礼。”
“我晓得。”黎周周拿了纸笔来写,爹现在想说,话在嘴边,便现在写,反正四个孩子还在吃饭不急。
黎大说的话也少,就句,恭喜黎二得了孙女,一切平安就好,黎健安是年虽小你说得对放两年在读书,屋里银钱存多了踏实,我家屋顶的雪劳累你了我都记着,以后要是有机会了就回去看看。
黎周周从中润笔添了一些,比如说跟二叔说,让耀祖媳妇养好身子,别生的紧了容易伤着。他想了想还是没写上男孩女孩哥儿都好,不要太过偏重了。
因为写没用,耀祖媳妇要是执念想生男孩,用嘴说没用,尤其在村中大家都这个观念,没男孩要被笑话,可能二婶对儿媳生了个孙女言语也带些失望,不管如何,周边环境在这,他们隔得远,说指改变影响不了什么。
黎周周决,下次托商队带信回去,给耀祖女儿九月带个礼,略贵重好一些的,像是长命锁,打上九月的名字,做的女孩气一些。
这一来,看重了九月,二叔一家肯是会受影响,把这个孙女看重了,九月亲娘总不会苛待这个姑娘吧?
就算以后有了儿子,这女孩总不会过的太惨。
黎周周写完了放一边收拾好,蓝妈妈说位少爷都吃完了,也洗了,锅里烧着热水。
“我去看看。”
西厢屋门敞开,饭菜味都散了,苏家四个见人来了,立刻规矩站好了,一张张脸都是洗的干净,黎周周看了半也没看出哪两位是哥儿。
“现在挨个说名字,叫什么,爹是苏家排行第的?我是黎周周,算起来是你们表哥还有表叔。”有个哥儿是大舅孙子,那就比他小一辈。
四人吃饱嘴里还是肉味,那白面面条就算是过年都吃不了一大碗,别提每个碗里还放着大片大片的卤鸭子肉,可香了。
之在府县他们也能见见荤腥,都是做买卖剩下的肉汤肉渣,四人抱着碗吃香的舌头都找不到,做梦都觉得这是什么好日子,要是能留府县给石头哥帮忙,要他们干啥都成。
可两人不收他们,说要送他们去京里。
四人没去过京里,实在是害怕,京里比去府县路还要远,可杏哥儿阿叔说了,去京里他们要是做事利索干活勤快听你周周表叔的话,那就是有福了。
这句话四个人一直记在心里,从府县到京里走的脚磨泡了,睡在荒山野的,有一顿没一顿的吃着干粮就冷水,也坚持下来了。
其实也不算苦累,在家里干活都这般。
可跟着掌事到了这院子大门,进来后,四人就怕了、慌了,这屋里这么大这么气派,听着比镇上的大老爷屋盖的还美,他们这粗苯什么都不会的,要是没用被送回去咋办?
于是惶惶的让坐就坐,让吃八分饱——听不懂八分饱是啥,可吃完了一碗哪怕还饿着馋着也不敢多要一饭,让洗就洗。
四人等到问话,挨个小怯怯的报名字。
草儿、狗蛋、栓子、小河。
草儿和小河是哥儿,草儿十三,小河十二,小河是大舅的孙子。狗蛋是小河的小叔,同是苏家大房的,苏大年纪大,家里生的孩子最多,一串串的。
栓子是老三家的。
俩男孩都是十四五的年岁。
问了名字,黎周周跟人对上,让草儿和小河睡这间屋,隔壁俩男孩睡着,一会去洗澡间洗干净了,他帮忙给俩哥儿洗,头发得好好篦一篦。
“草儿和小河洗。”黎周周说。
俩小的乖乖跟着黎周周身后。
家里的洗澡间就在西厢房旁边的耳房里,蓝妈妈早添好了一大桶热水,皂荚都备好了,还有丝瓜做的搓澡的。
蓝妈妈知道这俩是哥儿还惊了下,都瞧不出来,这会添完水也没走,问她来伺候两位少爷。
“叫他们名字就成了,我来洗,蓝妈妈多少些热水,我看一桶不够,还有盆也拿过来,拿盆洗一遍。”黎周周对怎么洗都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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