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就算她是恶魔，只要没朝我张开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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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张易之知道，历史上赵匡胤是怎么建立宋朝的。</p>

说白了就是造反。</p>

武则天得知会有什么反应，两人还能存有几分信任？</p>

一段关系有了裂痕，想补救复原就困难了。</p>

自己制定好对未来的规划部署，也许要被“黄袍加身”这四个字给摧毁！</p>

“大帅。”</p>

朱老二满是痛苦的虎目定定看着他：</p>

“那个位置就是您的，只要您才能站上权力的顶端。”</p>

闻言，张易之抑制不住愤怒，一双被怒火灼红的眼睛射出两道寒光。</p>

“世间什么武器最具有毁灭性？”</p>

他突然问起毫不相干的问题。</p>

朱老二擦了脸上血迹，毫不犹豫道：</p>

“大帅的火器营。”</p>

张易之静静跟他对视，漠然开口：</p>

“是粮食，它让你饿不死，它让你有力气提刀建功立业。”</p>

朱老二默然。</p>

“粮食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而我们打仗什么时候缺过后勤补给？”</p>

“陛下耗尽国库，调拨各地钱粮支撑我们的战线……”</p>

张易之话音戛然而止，他摇了摇头，默然道：</p>

“现在告诉我，我真穿上黄袍，去哪里弄来粮食造反？”</p>

朱老二心中暗喜，忙道：“抢！”</p>

“抢谁？”</p>

张易之盯着他：</p>

“是世族豪强的粮仓么？可我跟这个利益团体誓不两立，他们会拥护我这个政权？”</p>

“所以只能抢百姓，你们打算跟着我做土匪是么？”</p>

朱老二竟哑口无言。</p>

他想说什么，话语却堵在嗓子眼里。</p>

张易之不疾不徐的阐述：</p>

“行，咱们四处烧杀抢掠，举兵东进洛阳，兵临中枢，掀翻皇位。”</p>

“然后呢？费劲千辛万苦拿到，怎么守护？”</p>

“国力空虚，各方势力趁机而起，世家门阀豢养私兵公然自立，天下重回魏晋南北朝的乱世。”</p>

“乱世武夫当权，人命为草芥，如你所愿对吧？”</p>

朱老二情绪激动，双目泛红：</p>

“大帅，俺只是想看着你君临天下！”</p>

“住口！”</p>

近乎咆哮的声音在山涧回荡，虫鸟聒噪的鸣声陡然消失。</p>

张易之脸庞微微扭曲，阴冷的直视着他：</p>

“承认吧，你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功名富贵，为了封妻荫子。”</p>

“你朱老二连名字都没有，一年前还是扛着猪肉的屠夫，突厥肆掠河北道，你被州郡抓了壮丁。”</p>

“仅仅一年多，你浴血杀敌，从一介小卒做到校尉。”</p>

“与此同时你的野心开始滋长，你知道往后两年没什么仗打，你不甘心，你蠢蠢欲动，你想拿拥立之功一步登天。”</p>

话音落罢，朱老二感受到彻骨的寒冷。</p>

仿佛有东西无声压抑的吞噬着他所追求的一切。</p>

这双森然的眸子明亮如镜，似能窥破他所有隐秘阴暗。</p>

无助，恐惧不断蔓延。</p>

他泪落纷纷，哽咽道：</p>

“大帅，俺是真心忠诚于你，你就该鼎定乾坤。”</p>

就算得不到任何荣华富贵，他也希望眼前这个人登上巅峰俯瞰天下。</p>

“这句话我信。”张易之面无表情的看他：</p>

“可你别拿所谓的忠诚来绑架我！”</p>

朱老二恍惚了一下，叹息般吐出几个字：</p>

“大帅，动手吧。”</p>

在鼓声响起的那刹那，他就料到了这个下场。</p>

拿命搏一场富贵。</p>

无非失败了而已。</p>

只是心中很失望，那巍峨如山的身影在他眼里顷刻间崩塌了。</p>

沉默了很久很久，张易之眸子内含平静，杀机迸起。</p>

他冷声道：</p>

“食君之禄，意图谋反，视为不忠！”</p>

“裹挟袍泽的意志，视为不义！”</p>

“不顾你父母双亲的性命，视为不孝！”</p>

“想掀起腥风血雨，让百姓陷入黑暗动荡，以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视为不仁！”</p>

朱老二脸色复杂的笑了笑，他鼓足勇气第一次跟大帅对视：</p>

“俺不再崇拜你了。”</p>

顿了顿，他狰狞笑道：</p>

“能取天下没有魄力去取，你以为希望你造反的人真的只有俺么？”</p>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p>

“哈哈哈哈，你就是孬种！”</p>

骂着骂着，朱老二泣不成声。</p>

他的信仰崩塌了！</p>

张易之没有动怒，情绪反倒很平静，温和的说：</p>

“一个人冷漠一点没关系，残忍一点也可以，但绝不能忘恩负义。”</p>

“忘恩负义的人，老天爷都会嫌弃。”</p>

“没有陛下，我就是一个惹人厌恶的纨绔子弟，她给了我机会站到高处，她从未对不住我。”</p>

“就算她是世人争相讨伐的恶魔，她也不曾对我张开过獠牙。”</p>

朱老二慢慢止住哭腔：</p>

“有朝一日，獠牙伸向你了呢。”</p>

张易之沉默下来，并没有接这句话。</p>

他转移话锋，沉声道：</p>

“你不死，你全家都会被陛下诛杀，昨天参加会议的所有将领都难逃一死。”</p>

朱老二脸色出奇的苍白，嘴唇上再无血色，直直的注视着张易之，眼里没有泪，只有一份深深刻刻的凄楚，和烧灼般的痛苦。</p>

“俺知道了。”</p>

他艰难蠕动着嘴唇，恐惧的脸色慢慢恢复平静。</p>

“刀！”</p>

张易之喝了一声。</p>

站在不远处的冒丑走了过来，递上一柄刀。</p>

朱老二抬起脖子，痛苦闭上眼，身躯抑制不住颤抖。</p>

张易之目光无比复杂。</p>

他亲眼见证一个底层人靠军功崛起，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朱老二手刃武谨书，该凭功擢升都尉了，再领一个县男爵位。</p>

最低贱的黎庶努力奋斗达到阶级的跨越，这本就是振奋人心的事迹，也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希冀看到的。</p>

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他忠诚的手下。</p>

张易之脸上的表情变化得很快，他皱紧眉头，然后微微张开口加重语气地自语道：</p>

“你该死。”</p>

他有些恍惚，愤愤地说：“你该死。”</p>

过后他又怀疑似地慢声说：“你该死么”</p>

最后声音坚定：“你该死！我一定保你全家安然无恙。”</p>

霎那，寒芒骤闪。</p>

朱老二盯着刀刃，张大着嘴仿若窒息。</p>

他没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最崇拜的大帅手里。</p>

这就是宿命么？</p>

噗！</p>

鲜血飚飞。</p>

头颅在山涧划出一道凄美又诡异的弧度。</p>

随后掉落在地，滚了几滚停住，兀自睁着眼睛。</p>

晨光洒射在满是血腥味的刀刃之上，映照出张易之面无表情的脸。</p>

他扔下刀，半蹲身子端详着头颅，而后抬手将眼睛拂闭。</p>

长长死寂的默然。</p>

冒丑听到一声悄然的叹息。</p>

……</p>

营栅外，鸦雀无声。</p>

直到一道白袍手托着染血的头颅缓缓走来。</p>

众将卒心惊胆颤，朱校尉这就死了？</p>

“散播谣言，蛊惑军心，悬在军营上方枭首示众！”</p>

张易之怒喝了一声，将头颅递给亲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