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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佩秋说:“柳哥,你并未输给我,你输给的只是你自己。”
你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那金玉满堂,封侯拜相,还是心中一汪清泉?若心有明镜,于书中、于流途,于瓷业,于商道,清泉又何处不可求?
你的欲望。
你的不甘。
你的心魔。
早就吞噬了你。
“柳哥,你通读圣贤书,人人皆赞你才思过人,是状元之才,你心中想必也能描摹过那一日吧?说来好笑,我倒是想过,想到你会变成的样子,我是那么心酸,又那么自豪。可惜……可惜,你早非将相。而今,亦非良匠。你的心啊,早就飞到太和殿上去了。”
是夜梁佩秋在院中独坐,石桌上摊着本书,风吹动泛黄的页脚,亦吹动他烦躁的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多么豪情万丈!便年少轻狂又如何,他本就有轻狂的资本。
回想白日种种,那样一个坚毅挺拔、从来步调平稳的人,竟在他不受控制的申饬下白了脸,一个趔趄撞倒一大摞匣钵。
那样多的匣钵,他必然撞得不轻。梁佩秋无端端懊悔起来,又生出几分不安。
不该那样说他的。
可他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不行,他要再去问问看,他一定要他亲口承认才能罢休。
可不等他走出院子,王瑜匆匆而来。想是还没做好准备,冷不丁和他对上眼,王瑜的脸色突然慌乱起来。梁佩秋一看,心中不安愈盛,遂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瑜张张嘴,哑然。
梁佩秋两腿颤颤:“和他有关?”
王瑜艰难地点了点头。
“刚刚听管事来报,徐稚柳……徐稚柳……”
“他怎么了?”
王忠面色沉重,欲言又止。梁佩秋不再等,绕过他大步向前走。忽而顿在原地,神色在瞬息间千变,迷茫、惊讶、无措,悲痛,哀伤,愤怒……下一秒“咚”的倒地不起。
怎么可能?柳哥,他的柳哥……
是的,所有人都不相信。
这一夜,窑工在“赶余堂”时,为将余堂部位的瓷器烧熟,猛烧柴火。火直通余堂,火焰迸射,烟囱形成“火冲天”的壮蔚奇景,犹如火龙降世,红光漫天。
一代相才徐稚柳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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