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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关上电脑,瞥他一眼:“我们不要恶性竞争,身体更重要。”

“不,精神才是一切!”

“你说得对,那你加油。”

看她样子像是要提前下班,夏阳整个人傻了:“老大,这可不是长他人志气的时候啊!”

徐清拍拍他的肩:“量力而行。”

说完也不理夏阳的一腔激愤,提上包走人,廖亦凡追上来问她:“你去谈业务吗?”

徐清笑笑没说话。

廖亦凡也不好问太多,显得自己很在意这次的圣诞活动,便找了个借口跟她一起下楼。出了电梯,程逾白正打电话过来。

徐清一边接通一边和廖亦凡挥手,大步朝外走:“怎么了?”

“还在公司?我来接你。”

“不用,你今晚不是有事吗?”

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策略,由她去上节目,程逾白负责转移许正南和朱荣的注意力,今晚在前门国宴招待两人商谈白玉兰公馆教学一事。许正南和朱荣不疑有他,都表示会如期赴约。

程逾白总觉得太平静了,朱荣毫无反击才是最大的危险。看时间还来得及,他就说:“你在公司门口等我,我送你过去,正好跟何东打个招呼。”

“你不放心我?”不等程逾白说什么,徐清一笑,“你要有时间,帮我看看采访稿。”

程逾白支吾着,徐清正好看到路边有车,忙招手跑过去:“我不跟你说了。”

上了车,她看通话时间,难得超过一分钟。徐稚柳坐在她旁边,察觉廖亦凡还没上楼,在门口的咖啡厅看着他们,心中浮起一阵异样感。

“他在看什么?”

“不用管他。”

徐稚柳极力回想廖亦凡追上来时的神情,想到得到什么结果。

徐清给司机报了地址,拿出采访稿。车开出去很远,徐稚柳还看着洛文文大楼方向,心中愈发不安。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那天在一瓢饮,就是有人在跟踪他们。对方是谁?跟后楼梯的响动有关系吗?

他脑海里飞速旋转想到了什么,立刻叫徐清停车。

徐清正在背稿子,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徐稚柳还没来得及说话,徐清就从他骤然放大的瞳孔里看到一道疾闪的车影,随即转头看过去,只见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抓住司机的椅背,但震动的力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手一脱力,就随着车上下翻动,身体不住地撞向车门和车顶,几下之后,世界好像恢复了安静,可她的耳朵却开始温热、震颤和轰鸣,各种杂音接踵而来。

她闭着眼睛,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下坠,坠到地面,变得沉重,只有痛觉开始麻木。在闪烁的一点点亮光里,她仿佛看到一瓢饮的墙根下摇曳的小黄花和天井下不堪入目的大水碗,仿佛看到追着时间奔跑的年轻学生,那副忐忑而又努力的样子,和很多时候的她重合到一起。她还看到头发花白的老人在缅怀十大瓷厂,眼睛里有说不出的失落与遗憾。一个时代带走了一批年轻热血的灵魂,带走了他们曾经最引以为豪的岁月,于是老师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追忆历史,述说着景德镇陶瓷的力量……

在《大国重器》的演播室里,在百采改革第三次讨论会上,在内调会、国展以及鸣泉茶庄的竹林里,当她为数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刻热血沸腾时,她的眼角淌出泪水。

那些时刻像烟花炸开,炸得她五脏六腑真切地痛起来,伴随着痛觉的恢复,她听到耳边有一道声音一直不断唤着她的名字:徐清……徐清……

她竭力睁开一道缝,辨出上方徐稚柳担忧的面孔。他看见她有了苏醒的迹象,马上靠近过来:“徐清,你醒了?”

徐清喃喃的:“你没事?”

“我没事,我很好,你还好吗?”

“我……”

徐清说不出话来,浑身痛得要死,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她想到了爷爷,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老人家,有些泄气的开怀。可随即想到程逾白,想到那些个雪夜,他们围着平板车你追我跑,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月亮可以作证,又滋生一点点奢望。

“我想……”

“什么?”

她和程逾白没有太多值得说道的时刻,细细想来,针锋相对远比细水长流要多,爱的恨的,最终都被藏匿在温润的瓷土里,随着瓷土一道变成了器物。器物的生命与温度在于感受,如果他感受不到,这些器物终究会成为废墟,沉默着表达完她的一生。她想到这些年他们克制地放弃了很多,泪水开了闸一样。

她很想他。

徐稚柳抓住她的手贴在胸膛,盼着她能坚强一点,再撑一撑。

她依旧喃喃的:“好累,好想睡。”

她最后一次看到亮光,仿佛看到程逾白站她身后,正环着她的手臂教她拉坯,瓷泥在他手下坚硬而柔韧,似两种力量在对抗,在涅槃,在结合。他身上有着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体感,像一团火燎着她。

她的心头忽而蔓过沼泽般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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