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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宁还是对她保留了真相,韶宁要的根本不是宁弈失宠于天盛帝,而是要将杀人罪牵连出叛国罪,将他连根拔起,永无翻身之地。
两种药混合,再加上某些引子,想必能造成腕脉处的血液变金色吧。
一片压抑的安静里,宁弈只微微仰首,看着自己的父皇,天盛帝面色晦暗,神情变幻不定,却始终避开了他的目光。
最终他淡淡点头,轻描淡写的道:“那就验吧。”
四个字轻飘飘从朝堂刮过,其力度却胜于一场沉重凶猛的飓风,满堂的喧哗都被微微刮起,骚动里,宁弈终于缓缓转开了一直注视天盛帝的目光。
他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平静依旧,然而最初那点璀璨的明光,却如风中烛一般,颤颤飘摇,渐渐熄灭,黑暗中幕布降落,只余一人茕茕独立,对着满台寂寥的月光。
凤知微看着那样的眼神,忽然觉得心中刀割似的痛了痛。
一霎间,那日娘在秋府,选择了皓儿而令她被逐出府的旧事重来,那一刻的自己,是否也曾露出过这般苍凉的眼神?
她微微咬着下唇,一转眼看见宁弈正看向她,目光古怪,心中不由一震。
内侍捧了金盆来陈放在御案前,众臣自觉后退,赫连铮一步不让,斜睨着宁弈。
宁弈缓缓上前,注视那银刀金盆,淡淡笑了笑,随即捋起袖子,众人此时为了避嫌都退开,他一人立于前方,背影孤凉。
“陛下,请容臣侍候王爷验血。”
一声惊得众人抬首,便见凤知微出列,从容不迫的对天盛帝躬身,道:“殿下此刻心绪不稳,取血又在腕脉,怕有不妥,微臣自认手脚妥当,请允微臣随侍。”
天盛帝心中正有些郁郁,闻言随意点点头,凤知微一笑上前,轻轻挽起宁弈衣袖,银刀锋锐,轻轻搁在他腕间。
昨日她按在他腕脉,为他诊脉,今日她按在他腕脉,为那生死相关的大案落刀。
宁弈黝黑的深瞳倒映着她天生水汽迷蒙的眼神,如深渊里两轮月色,一轮暗昧一轮模糊,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凤知微避开了他的目光。
银光一闪,刀落,血出。
淡金之色,耀亮人眼。
惊呼声起,天盛帝变色。
宁弈霍然抬头,几乎不可思议的注视自己腕脉上汩汩流出的淡金血液,那些血流入金盆,和盆中被金光染黄的清水混在一起,几乎同色!
凤知微紧紧抓着刀,似乎已经呆了。
整个朝堂,都成了泥塑木雕。
“宁澄带到——”僵木中侍卫一声长呼惊醒众人,却是奉命去拿宁澄的侍卫回来了。
宁澄被押上来,赫连铮立即赶上前,二话不说,抬手一撕!
宁澄左肩衣服被撕裂,肩上一道伤痕,赫然在目。
“陛下,这就是证据!”赫连铮长笑,“当日我的护卫,曾经刺伤这贼子左肩!”
证据确凿,尘埃落定。
一部分人面色死灰,一部分人却面露狂喜。
宁弈手腕流着血,却不包扎也不说话,只怔怔看着那金盆。
金盆中漂浮着淡金色的血,血影里,凤知微的影子若隐若现。
二皇子上前一步,怒道:“六弟,你竟如此丧心病狂!”
许柏卿轻轻摇头:“殿下,臣等知道您为呼卓武士杀人案忧心,可也不能采用这种方式解决啊……这办法……唉……”他不胜忧愁。
工部侍郎葛鸿英立即接道:“但望呼卓世子深明大义,不然……”
七皇子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六哥不会的,这其中利害,以六哥聪慧怎会不知?一定是有小人挑拨……”
五皇子冷峻的斥责:“六弟!你一定是没考虑清楚其中后果,还不向父皇请罪?向世子请罪?”
“请什么罪!触犯国法,王子与庶民同罪!”一声怒喝惊得众人齐齐闭嘴,御座上天盛帝神色勃然,连脖子上青筋都在颤抖,“来人——”
“哎呀——”
一声低呼几乎和天盛帝那句号令同时,虽然低微,却也被众人发觉。
众人这才发现凤知微似乎是退下来时,被地上滴落的水滑了一跤,她一直失魂落魄拿着那银刀,这一跌,正跌在刀上,刺破了手腕。
内侍急忙去扶,众人看是小事也没在意,谁知内侍也突然惊呼一声,指着凤知微手腕颤抖不能成声。
凤知微腕间鲜血涔涔而下,但是,也是淡金色的!
这一惊变顿时将众人注意力全部拉回,目瞪口呆看着凤知微手腕,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你……”天盛帝指着凤知微,差点问出一句你也是落日王族的?但是话未出口就觉得荒唐,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那个王族在传说中,早已凋零了。
宁弈突然一声长笑。
他飘身上前,一把夺过凤知微掌间的刀,抬手一掷,银色弧线划过,先后擦过二皇子、许柏卿、葛鸿英几人手腕,呛啷落地。
几人惊呼抱臂后退,二皇子怒喝:“六弟你疯了!”
宁弈手一招,银刀飞回,他把玩着银刀,似笑非笑,“我倒没疯,疯的是某些权欲熏心的人……各位,看看你们的手腕!”
许柏卿松开捂住伤口的手,一瞥之下“啊”的叫出声来。
他们几人流出的血,也是淡金色的!
天盛帝霍然站起。
赫连铮目瞪口呆。
“你们都说够了,也该轮到我说了……昨日儿臣一直和众兄弟们在一起。”宁弈突然微微一笑,缓缓踱步于殿中,手中银刀闪动,笑意森凉,“午时达扎尔好好呆在刑部大牢时,儿臣正和众兄弟们在魏大人府饮酒,我酒醉,魏大人亲自送我去客房休息,其间魏大人一直未曾离开,然后众兄弟一起离开魏府,老十酒醉不敢回宫,七弟的府邸离皇宫最近,我便和老十去了七弟府中,趁着酒兴聊了一夜,天明直接进宫的,整整一日,宁澄一直在儿臣身边,儿臣未和他一人独处,根本无法私下安排他去刺杀达扎儿,这事,魏大人和七弟都可以证明。”
凤知微躬身应是,七皇子无可奈何点点头,神色尴尬。
“至于身上有伤的侍卫……”宁弈笑得更讥诮,突然唤一个内侍,“去,将几位殿下的侍卫,随便各请一个来。”
这话出口,别人还不觉得,几位皇子都脸色变了。
“父皇。”五皇子上前长揖,“昨天儿臣们在魏府聚会饮酒时,有刺客闯入,所带的侍卫们多有受伤,宁护卫也在和刺客对战时受伤,这是儿臣们亲眼所见……”
“既然知道不是,刚才为什么不说!”天盛帝勃然大怒。
五皇子扑通一声跪下,膝盖撞在金砖地面上铮然作响。
“至于为什么出现淡金血液……”宁弈斜睨太医院刘院正和呼卓大医师,将银刀双手奉上,“陛下还是查查这盆水,和这把刀有什么问题吧!”
刘院正身子一软就瘫在地上,挣扎着磕头如捣蒜。
呼卓大医师怔在当地,满头汗如雨落。
事态峰回路转,急转直下,看得魂飞魄散的众人此刻终于反应过来——楚王殿下又一次完美翻盘了!
赫连铮霍然回身,怒视呼卓大医师,那老者接触到他目光,激灵灵打个寒战,突然转身便逃。
“呼!”
“嚓!”
一声惨呼,那老者在离殿门半丈距离处倒下,后背插着一柄折扇和一把装饰用的短腰刀。
赫连铮和宁弈各自收回手来,互相对视一眼,针尖般各自戳得一闪,随即都笑了。
“王爷好武功!”
“世子好决心!”
“哈哈。”
“嘿嘿。”
笑完了各自扭头,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世子。”天盛帝已经恢复了平静,安慰了宁弈几句,再次将案子交给三法司,这回还多了个刘医正等人谋害亲王案,才对赫连铮道:“下次不可这么毛躁了。”
赫连铮抽了抽嘴角,半晌低下头去,“是,还请陛下帮我族找出真正的凶手。”
“那是自然的。”天盛帝笑得和蔼,有意缓和气氛,“这事你就别管了,交给三法司,定还你一个公道,只是你果然如你父王所说,还有些年轻气盛,你父王再三嘱咐过朕,说我天盛女子温柔贤惠,可磨磨你的性子,让朕给你选个正妃,如今可有中意人选?”
赫连铮又抽抽嘴角——呼卓王一直想和中原联姻,天盛帝也乐见其成,但是他自己不愿被羁绊,一直拖着,今天这事自己闹的理亏,可算被天盛帝抓了痛脚,如果再耍性子,老家伙把这事告诉父王,自己一定没好日子过。
可是心中又实在不愿意这么快就被拴上一个女人,再说中原女子软嗒嗒,温室花草似的,有什么意思?
为难了半天,突然心中灵光一闪,想起前几天的某次令他兴致勃勃的邂逅来。
“陛下。”他立即道,“臣倒是有喜欢的人,只是那女子身份低微,不能为呼卓世子正妃,臣的意思,先娶了做侧室,您看如何?”
“哦?”天盛帝来了兴趣,“你既愿意收心,朕自然乐见其成,是哪家姑娘?说出来朕为你主婚。”
宁弈等人都好奇的投过目光,朝堂上紧张的气氛略略冲淡了些。
“臣只见过她一面,此女无貌,却有才,臣喜欢。”赫连铮扬起脸,微挑长眉,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戏谑和兴奋,笑道,“五军都督秋大人的外甥女,凤知微。”
本已将目光转开的宁弈,霍然回首。猫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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