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二十五章·“苏明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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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苏明安说：“最后怎么会是……悲剧？我们会赢的。”</p>

“我是说，你的悲剧。”吕树说。</p>

苏明安敛了敛眸。</p>

吕树太敏锐了。</p>

对于苏明安而言，确实无论如何都是悲剧。但对于翟星与队友他们而言……这大概率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p>

窗外风急雨骤，螳螂种下的百合花在雨丝中摇摆，发出啪嗒嗒的响声。</p>

斜斜的雨水落到钢琴键上，苏明关上了窗。</p>

“咔哒”一声，好似所有的缄默都终止了。</p>

又一道雷声，乍白的电光照亮了二人。</p>

“你跟主办方打了赌对不对？赌的是翟星会不会陷落，要是你赢了，主办方就放过翟星，要是你输了，你就会被拿走……”吕树低声道。</p>

苏明安松了口气。</p>

吕树很敏锐，但吕树终究没能猜到正确的赌约。代价……其实只需要苏明安偿付。</p>

所以吕树仍然以为，只要他们赢了，一切就有好结果。</p>

“嗯。”苏明安展开笑颜：“被你猜出来了，吕树。”</p>

他又骗人了。</p>

……他还是成为了自己最瞧不起的小骗子。</p>

窗外的月光最后一点消逝了。</p>

黑夜覆盖时，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p>

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黑夜里微亮的辰星。没有多少光，却就在这里。</p>

“苏明安，如果你最后真的赢不了，请让结局不要到来。”吕树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拔高声音：</p>

“如果一腔努力付诸东流，结局到头来没有任何收获，那一开始就不该存在！”</p>

“如果走到最后注定是悲剧，道路的尽头什么都没有，那就不要走下去！”</p>

“苏明安，你是不是有办法让结局不会到来？”</p>

他挪过来了一点，白色发丝飘荡着，视线落在空处，仿佛那里有几只蝴蝶在飞舞。他的眼神像是祈求，血丝颤抖着，像一根濒临绷断的弦。</p>

苏明安没有答复，他的视线望远。</p>

让结局不会到来？</p>

他确实能一直死亡回档，让时间从此定格，不再往后推移，可那又怎么样？</p>

只是禁锢，只是束缚。</p>

只是他一个人对于文明的凝滞，不肯让河流走向尽头。</p>

近在咫尺的，白发青年的眼神沉沉，他的碧色眼眸仿佛在说话。</p>

——我们只是不想要你死，苏明安。</p>

安静的室内，唯有雨声。</p>

一只燕子划过窗外，在雨中高飞。</p>

“你希望我赢还是输？”苏明安定定地望着吕树，忽而说。</p>

“我希望你实现愿望，活着。”吕树坚定道。</p>

“那是希望我赢？”</p>

“我希望你活着。”</p>

“那是希望我赢？”</p>

“活着。”吕树重复，好像只剩下了这一个词汇，旁的什么都听不进去：</p>

“……活着。”</p>

他希望大家都活着。</p>

窗外大雨滂沱，月光浅淡，远方传来悠远的小提琴声。</p>

玻璃上，雨滴啪嗒啪嗒作响，苏明安的目光颤抖了一下，轻而郑重地拍了拍吕树的肩膀。力道很小，几乎像拂过肩上的灰尘。</p>

仿佛花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他才缓缓开口：</p>

“……吕树，我一定会赢的。”</p>

他没有承诺多余的话。</p>

没有再那么坚定地承诺他们会一起回家。</p>

没有再信心满满地说他不会走。</p>

也没有再满面笑容地说他会活下去。</p>

他只是轻轻地说。</p>

——我会赢的。</p>

但只有他知道，这个赌约中的赢，代表什么。</p>

他知道把真相说出来，吕树等人一定会做出冲动的事。所以……请让他钻个言语上的小空子吧，让他狡猾一回。</p>

吕树却仿佛终于得到了宽恕，长舒了一口气。在他眼里，赢下赌约就意味着皆大欢喜，这就相当于苏明安在承诺，他们会一起活下去。</p>

于是他欣喜地点了点头，重重道：</p>

“好。”</p>

那我们等你一起回家。</p>

雨太大了，他没能看清今夜浅薄的月光。</p>

——自然也没能望见苏明安眼底潜藏的、深深的悲恸。</p>

他们抬头望天，仿佛能透过雨水，望见深邃的星空。</p>

宇宙如此深远浩瀚，星子连接成线，漂亮的蓝紫色星云交叠差错，仿佛有无尽的浩渺。</p>

宇宙的尺度那般庞大，人类所占据的不过永恒中的一个毫秒，一代代人连携的时间，也不过是落于漫长演化中的一滴雨水。</p>

但这滴雨水……却从他们的脚下铺向了全世界。</p>

如果说宇宙是一场漫长而浩瀚的协奏曲，人类只是其中一枚短短的音符，人们依然会将这枚音符拨弄得柔软而动听，就像他们脆弱却珍贵的本质一样。</p>

他们静静地注视着这场雨，直到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林音唤他们去吃饭。</p>

“来吃夜宵啦，大忙人们！今天露娜下厨，是风味独特的北国菜哦！还有北望亲手做的奶油小布丁，艾尼还做了烤鱼……”</p>

少女的声音打破夜色，仿佛暖融融的灯火。</p>

苏明安站了起来，微笑道：</p>

“我就不去了，我补个觉，你去吃吧，吕树。”</p>

自始至终，他只弹了第一个音。</p>

吕树点点头往外走，楼下是山田町一等人，他们捧着热腾腾的菜肴，带着笑容，纷纷招着手。</p>

“快来吃夜宵了！”伊莎贝拉挥了挥手，她手上捏着一个路做的芒果酥。</p>

“再不来吃，就困死了……”北望打着哈欠。</p>

“艾尼的烤鱼非常好吃，比他的火之奥义强多了……”山田町一悄悄笑着，端着一碟草莓布丁。</p>

旁边艾尼听见了，顿时拉住山田町一，要他赶紧收回话语。二人抱作一团，厅内都是快活的笑声，每个人都眼睛都亮晶晶的，炉火噼啪，暖气四溢。</p>

吕树嘴角带着短促的笑意，点了点头，在他转身合上房门的这一刻，忽而，房内响起苏明安微不可闻的声音——</p>

这声音太小了，吕树甚至以为是幻听。他几乎要附在门上，才能听清——</p>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p>

苏明安的声音颤抖着，带着轻微的哭腔。</p>

说着零星的、破碎的、渺茫的字句:</p>

“我一定。”</p>

“会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p>

“我想赢。”</p>

……</p>

“也不想死……”</p>

……</p>

后半夜，雨下得很大。</p>

林音打扫时，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只死去的黑色燕子。</p>

燕子沾了太多水，坠亡在了泥地里，翅膀被摔折了，黑溜溜的眼睛满是尘垢，空洞地望着天空。</p>

她埋了它，立起了一个小土包，为它移植了一株刚盛开的百合花。</p>

没有名字的小小坟冢上，以燕子的尸体为养分，一朵洁白而纯净的百合花，开得很好。</p>

……</p>

——它在雨中盈盈摇曳着，仿佛一个尚未触及却尤为美丽的春天。</p>

……</p>

(本章完)</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