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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笑这几日很少在司慕涵面前出现,不是他不想去照顾她,也不是不担心她,而是,他担心她见了她会想起之前他骗她的事情,从而又回到那种疯狂当中,还有便是,他知晓自己的脾气,即使他爱她,心疼她,但是一遇上了她,他便会失控,从而说出一些让她崩溃的话,所以,他只能让自己远着她。
程氏一直留在宫中,他曾经试图找机会想和女儿谈谈,但是最后都没有成功,随着外面大开杀戒的消息传进了他的耳中,随着女儿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他只能每日在佛前为女儿念经祈福,消除女儿的杀孽。
其他的几个孩子都显得异常的安静,大皇子和二皇子一直陪着司以琝。
大皇女卸下了监国的职责便回了上书房,安静地学习,只是经过了这一番的历练,不管是学习还是行为处事上面,都有了不少的长进。
二皇女自从确定了雪暖汐的死讯之后,更是沉默寡言,甚至有时候魂不守舍。
三皇女感觉到了宫里面气氛的不正常,也很安静,埋头苦学。
四皇女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除了脸色不好以及身子消瘦比往日更加的安静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她这种情况却让水墨笑和蜀羽之极为的担心,然而每一次他们开口劝,她都避重就轻或者直接将话题转开,即使安静地听了,最后还是依然这般。
八月中旬,观星殿的寝殿终于修复了,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水墨笑原本以为司以琝见了会开心一些的,但是,司以琝却没有,反而是嚎啕大哭起来,说父君死了,他没有保护好父君,如今连父君最重要的东西都保护不了,他真没用真没用,父君说那个盒子中的东西很重要的,很重要的。
水墨笑听了这些话,疑惑问道:“什么盒子?什么重要的盒子?”
他所说他父君最重要的东西不是这寝殿而是一个盒子?
司以琝没有给他回答,而是继续哭着。
水墨笑还想问下去,却被司予述给请了出去。
寝殿外
“父后,琝儿心情不好,哭一哭也是好的。”司予述缓缓说道,“至于盒子的事情,琝儿曾经跟我说过,他之前在父君寝宫内发现了一个盒子,后来问父君,父君告诉他,那个盒子里面装着很重要的东西,比父君……性命还重要的东西,父君让琝儿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盒子放在那里,而且,要好好保护那个盒子。”
水墨笑皱起了眉头,先前司以琝提起盒子的时候他倒是没有想到,可是如今司予述这般一说,水墨笑却是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雪暖汐离开京城前的一个晚上,他交给了他一个盒子,而当时,他将盒子给随手放在了寝室的柜子当中,当时,他并没有当一回事,所以后来很快便也丢下这件事了。
他怎么便忘了这事了?
琝儿所说的那个盒子便是那一个?
司予述见水墨笑不说话,以为他不信,“父后,琝儿没有说谎,也没有胡闹,更不是故意要与您作对,他说的是真的。”
水墨笑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司予述的头,“父后相信,你放心,父后一定会为琝儿找回那个盒子的。”
他没有立即将盒子在他手上的事情告诉司予述,因为尚且不确定那个盒子是否便是司以琝所说的那个,若是不是,只会让他们空欢喜一场,而如今,他们最受不得的便是这种空欢喜。
司予述只当他是在安慰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儿臣谢父后。”
“述儿……”水墨笑沉吟会儿,“不要恨你母皇。”
司予述还是如同之前每一次的反应,神色平静地道:“父后放心,儿臣没有,父君在天上看着儿臣,儿臣一定会保护好琝儿的,父君一直最不放心的除了母皇便是琝儿。”
“你是个好孩子。”水墨笑虽然微笑地说着这话,但是心里却始终像是压着什么死的,很沉重。
司予述道了一声谢父后之后,便转过身,垂下了眼帘回了寝殿。
水墨笑叹息了一声,又和蜀羽之单独说了谈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开观星殿,直接回了朝和殿,回到了朝和殿,他便去了寝室,在柜子当中找了好一会儿,方才找到了当日雪暖汐交给他的那个盒子,因为盒子锁着,他只能让宫侍去取了一些工具将盒子的锁给撬开。
“你们都出去吧。”水墨笑没有立即打开盒子,而是先让宫侍都退下,“没有本宫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是。”宫侍领了旨意,随后退下。
水墨笑捧着那个盒子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不知道为何,他忽然间有一种不敢打开这个盒子的感觉,想着雪暖汐当时将盒子交给他的情形,他的心里更是沉重的难受,东西还在,但是人却已经是不在了,就这么不在了,即使他不喜欢他,但是,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人就这样没了,心情却也不会好受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盒子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然后方才缓缓地打开盒子。
盒子没有暗格,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
看着里头的东西,水墨笑蹙了蹙眉,这边是司以琝所说的重要东西?
一个用布稠包裹着的画轴样子的东西,还有一个像是装着什么东西的信封,最底下放着似乎是几本札记的样子。
水墨笑先是取出了最上面用布稠包裹着的短小画轴,将布稠缓缓取下,却是一道圣旨,他愣了愣,随即便想着可能是册封皇贵君的圣旨吧,虽然这般想,但是他还是打了开来,因为当日册封皇贵君的圣旨是她亲笔所写的,那是后宫众人中唯一的一个,然而,当他打开那道圣旨的时候,却大惊失色,她居然给了他这般一道圣旨,她居然给了雪暖汐这道圣旨!
这圣旨正是当年司慕涵给雪暖汐保雪家满门平安的圣旨。
水墨笑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一股极深的悲愤从心底缓缓升起。
她给了雪暖汐这般圣旨却将他水氏全族给流放了漠北。
即使已经知道雪暖汐在她心中的地位,即使已经亲眼见识过了雪暖汐对她的重要,可是如今看了这一道圣旨,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痛着,很痛很痛。
他爱她不比雪暖汐少,为何她就不能也这般对他?
他有什么及不上雪暖汐?!
水墨笑视线因为眼中涌出的泪水而模糊了起来,他猛然将厉喝一声,然后双手握着那圣旨便要将它给撕毁,可是,最终手还是僵住了下来。
他终究下不了手。
即使心里再悲愤他始终还是没有下手。
“罢了罢了!本宫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
他将圣旨重新给封好,然后便放进了盒子当中,本来他是不打算继续去看其他的,但是心里却又不甘,他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还给了他多少这样的东西!
水墨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了那个信封,快速打开,像是生怕自己会后悔似的。
信封里面装着一叠纸张。
一共两份。
水墨笑先拿起了薄的那一份看了起来,第一份书信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原本他已经预想到里面的内容会让他震惊以及愤怒的,也做好的心里准备,可是当他看见了上面的内容,原本的心里准备却还是不够,他的脸色变的比方才更加的剧烈,身子也猛然站了起来,双手开始了战栗,即使只是一张纸,但是他却感觉有千斤重一般,“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二皇女怎么会是……不可能的——”
他一边低喃着,双手的战栗也买烟开来,他浑身颤抖的如同秋日的落叶一般,脸色青白青白的,嘴唇也是褪去了血色,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纸张,拿起了另一份看了起来,而上面的内容更是让他惊恐不已,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下来,一缕缕寒气从脚底下窜上了他的双脚,然后顺着他的背脊一路往上爬,直到最后窜上了脑海当中,让他再也无法思考。
“啊……”水墨笑双腿猛然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双手由于本能的反应去寻找搀扶物,但是却将桌子上的东西都给扯落下来,包括那盒子。
室内的动静惊动了外边的宫侍,他们冲了进来,见到了水墨笑那般难看的脸色,便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想上前搀扶,但是方才走了一步,却被水墨笑给喝止了。
“你们做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本宫滚出去!”她失控地厉吼道。
宫侍一惊,连忙请罪。
“给本宫滚出去!”水墨笑撕裂般地吼道。
宫侍仓惶退了出去。
水墨笑狠狠地吸着气,他的手中还握着那叠书信……不,是供状!是供状!他低头看着不断颤抖的手中的那叠供状,呼吸始终无法平复下来,方才眼眶当中蓄着但是始终没有留下来的泪水在这一刻落下了,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惊恐。
是的惊恐。
他已经惊恐到了连愤怒都给忘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水墨笑不断地流着泪,不断地颤抖着,嘴里不断地呢喃着同样的一句话,许久许久之后,他方才寻回了一丝理智,随后方才发现,盒子被他给弄在了地上,他立即颤抖着身子将散落出来的东西一一收拾回盒子,因为浑身颤抖的厉害,他的手即使捡到了东西但是未曾放回盒子当中便又掉了下来,不多的东西,却花了很长的时间方才整理好,还有方才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那叠供状,此时,已经是皱了一半,他又开始惊慌失措地将那些供状一张一张给舒平,直到所有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后,他的身子还在抖着,整个人靠在了小桌上,将盒子给抱在怀中,然后还是不断地喘气,呼吸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不要慌,不要慌,要冷静,对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没什么好紧张的……冷静下来……”他一边低喃着一边用着衣袖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冷静,冷静……深呼吸——吸气——不能抖——一定要冷静……”
他不断地这般提醒着自己,又不知道过了许久,他方才又恢复了一丝冷静,然后抱着那个盒子踉跄地站起身来,“将东西交给陛下……交给……陛下……”
这话一落,他便抱着那个盒子往外走,可是还未走出寝室,便停下了脚步,然后呆在了原地。
他的心犹豫了。
水墨笑清楚自己不该犹豫的,盒子里面的东西不仅关系到他、蜀羽之以及蒙斯醉,关系到他们之间那不清不楚的恩怨,还有关系到了大周的江山,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的,他的心里似乎有一把声音在告诉他,先等一下,先等一下。
很快,他便想到了症结所在。
之前官氏在观星殿内放火,而琝儿说了,这个盒子雪暖汐原本是放在他的寝宫中的。
官氏放火就是为了毁了这个盒子?
如今观星殿烧了他是不是便觉得这个盒子已经毁了?
雪暖汐手里掌控着官氏这般重要的罪证,官氏不惜放火毁灭罪证……
还有……
外面传着的海盗手中有陛下以及雪暖汐的画像……
秦家要杀陛下有陛下的画像不足为奇,但是,为了会有雪暖汐的画像?
秦家冲着陛下去便可以了。
没有人知道那两幅画像是由谁传出去的,所以……很多大臣因为这件事而丧命……
雪暖汐是后宫君侍,平日从不接触朝臣,唯一一个能够见到他的机会便是宫宴……
雪暖汐的画像可以由朝臣传出去,但其他人也未必没有可能……
水墨笑的脑海当中又浮现了一件事,在雪暖汐随永熙帝东巡的消息传出之后,官锦出过了一次宫,去护国寺……
他有机会接触到外人!
水墨笑心跳几乎停了下来。
太可怕了!
若是他所猜想的是真的,那便太可怕了!
官氏和这一次的刺杀事件有关?
水墨笑合了合眼,狠狠地吸了好几口气,抱着盒子的手更加的紧了,他又呆站了会儿,然后转过身,往回走,同时也打消了将立即将盒子交给司慕涵的念头。
他木然地坐了下来,然后苍白着脸开始发呆。
若是官氏真的与这件事有关甚至是这件事的幕后策划者,那除了这个人太可怕之外,还有便是陛下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雪暖汐的死她原本已经很内疚了已经将所有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可是当时的情况毕竟是危急万分,她也没法子,也可以算是意外,可是若是她知道官氏便是这件事的幕后之人,那她还能撑下去吗?
官氏是她一手带进宫的!
是她封了他为君侍,是她让他生了孩子。
是她将这样一个祸患放在身边,放在枕边的。
她还能支撑下去吗?
“不一定是他……官氏应该没有这个本事……对,先冷静下来,先查清楚……”
水墨笑咬了咬下唇,然后将盒子放回了小桌上,重新打开,将那两份供状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一次虽然没有一开始那般的震惊,但是身子还是带着轻轻的颤抖,将供状看完了之后,重新收好,然后又拿起了盒子里面的几本札记一一看了一遍,等所有的东西都看完了,天色已然黑了,水墨笑将所有东西都收好,然后又在昏暗当中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方才高声喊道:“来人——”
宫侍推门而进,“凤后可要掌灯?”
“传本宫命令,让豫贤贵君与翊君晚膳之后前去太庙,只带随身宫侍便好!”昏暗当中,水墨笑声音清冷地道。
宫侍领了命令然后退下。
……
聆风殿
官锦的禁足令已然没有被解除,其中很大的原因自然是水墨笑太忙了,给忘了,不过官锦也不在意了,因为观星殿的寝宫已经烧了,他的心头之患已经消除了,如今,他可以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全心全意地为将来谋划。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司慕涵亲手帮他毁了那两份要命的东西。
当时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比自己烧了的还要高兴兴奋。
他想,雪暖汐若是在天有灵也会死不瞑目的!
官锦这半个月的日子可以说是过的很是顺心,不过,若是司予执没有依旧那般冷漠对待他的话,他的日子会过的更加的好。
“父君知道你无法理解父君,但是父君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明白父君的……父君当年也不明白父君的父亲为何要那般对待父君,可是后来,父君方才明白,父亲是为了让父君更好地活下去……执儿,没有了那两份供状,雪氏也死了,你还是有机会……执儿,你若是想真的将阿塔斯夷为平地,将所有阿塔斯的人给杀了,那你只有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方才可以。”这一晚的晚膳过后,官锦一如既往地对着女儿洗脑。
司予执还是如同往常的反应,抱过了官锦怀中的司以善,便离开。
官锦心里很不好受,但是他没有去责怪女儿,他知道女儿不高兴,所以,他给她时间想通,而且他也相信,他的女儿一定可以想通的,如今雪氏死了,那两份供状也没了,他有的是时间让女儿原谅他,让女儿重新寻回目标!
自然,此时信心满满的他是不知道,他的厄运已经在一步一步地降临,而这一次,他没有机会再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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