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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白在神农医馆后院呆去半个时辰,洪不定蓬头垢面跳入院墙,浑身没一处干净,郑一刀失去的那条断臂却被一块顺滑的丝绸裹着。
丝绸是洪不定从一家院中偷来的,救人要紧,也没问过主家,日后讨点银子上门赔礼便是。
郑一刀因楼万春失了一条手,洪不定对君不白也不似之前那般客气,跳下墙来,四处扫视一圈,开口道:“孙神医呢?”
君不白噤声不语,抬手指向楼万春的厢房,虚掩的窗缝处孙妙手行云流水的施针让人不敢上前惊扰。
孙神医妙手施针,让郑一刀捡回一条命来,洪不定心存感激,捧着郑一刀那条断手在院中静立。
等去一盏茶,孙妙手收针,衣袖卷动,将虚掩的窗子留出一条进风的缝隙。
医治患者需凝神敛气,收针后心神舒缓,加上一夜未睡,孙妙手脚下一虚,出门时差些踩空石阶,君不白一手御物决将他扶稳。
孙妙手虚神耗气,明眼可见老态,这一踉跄,索性横坐在石阶,用衣袖扇风,休息片刻。
洪不定等候不及,捧着那条断手跑去阶前,恭敬道:“神医,老郑的断手找回来了,您看这……”
洪不定一身异味熏人,熏得孙妙手头晕目眩,衣袖轻摆,将他送去几丈开外,又招袖引一阵清风在身旁缓神,顿时神清气爽,“既然断臂寻回,就尽快动身去扬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洪不定还想问这断臂途中如何保管,君不白一手牵物决夺过断臂,又恐路上风寒,用棉被裹了郑一刀,御剑而起,“他这条手因万春而断,苏州与扬州相隔甚远,还是我去一趟最好。”
一剑绝尘,顷刻之间已在苏州城外。
孙妙手歇罢时辰,双掌按在膝头,强撑身骨起身,拂去衣角浮土,去瞧檐下的药汤熬煮火候,洪不定本想表现一番,被孙妙手拂袖送去墙外,一脸嫌弃道:“有那闲工夫不如去冲洗一番,换个干净衣裳,老夫这医馆病患本就体弱,要是再染上你那一身脏病,几时才能康复。”
脏么?洪不定疑惑中伸头朝腋下闻去,一股臭虾烂蟹的腐味,熏得自己头晕目眩,一时不知南北。
确实该洗洗了!
洪不定扶墙站稳,猛吞几口气,气入丹田,腹中一阵滚烫,顷刻间神清目明。
眼下无事,盯梢的那两人还未醒,洪不定目光投去巷口,想着先去讨几身干净衣裳,再去寻个近处的河冲洗一番,还有老郑的事,也得知会顾老汉一声。
洪不定在胸前搓出几颗泥丸,双足点地,掠向城中。
已入无我境,御剑之术更加娴熟,君不白半个时辰便入扬州境内。
扬州归农山庄的半山菜园,有农户耕种、猎户巡山、渔户捕鱼、妇孺驯养鸡鸭。
满山遍野之中,最悠闲的,是扬州归农山庄庄主朱三槐干爹下的那些猪崽子们,成群结伴,信步闲庭。
半山竹楼,朱三槐枕着自家四姐睡得正酣,自从上次苏铃铛上山敲了一笔竹杠,自家二姐舍命作了猪肉,被送去天下楼赔罪,如今与他同辈的只剩四姐。
一道剑意破空而来,沉游周公的朱三槐猛然睁眼,翻身跳上竹楼。
自家四姐哼叫几声,钻去竹楼中藏去身影。
那道剑意行得极快,像是朝老庄主那去的。朱三槐一步箭行,踩过几树枝条,赶去山腰。
天光铺陈,半山雾霭退去,不冷不热。
卸任归农山庄庄主的李归农赶着黄牛在田里耕种,一身老农装扮,赤脚踩在肥沃黑土之中,种田手法十足老练。
君不白一袭白衣落在田埂,剑意惊扰黄牛。
李归农喔一声,扯住牛绳,单手钳住惊蹄的黄牛,扭过头打量一眼田埂处的白衣少年,细细打量一番,搁下犁具,笑问道:“剑神苏牧是你何人?”
君不白回道:“是我舅舅。”
李归农笑意无,生出一丝惊恐来,白衣少年称剑神苏牧为舅舅,苏牧只有一个妹子,那便是苏柔,苏柔的儿子,承了多少苏柔的行事风格,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颤,确认道:“你是苏柔的儿子?”
有求于人,还是恭敬些好,君不白拱手而拜,“正是家母。”
李归农扶犁站牢,上次苏铃铛那笔竹杠敲得肉疼,不禁问道:“今日来这,所为何事啊?”
君不白抬手,裹着郑一刀的棉被前行几尺,横在田埂,“听闻您这有一方田,能接种生机,想请您出手相救。”
“我这田可不救庄子外人。”
李归农冷言回绝,正欲起犁赶牛,
一阵风起,朱三槐落在田埂旁,瞧清来人模样,寒暄道:“你怎会上山来?”又瞧见棉被中的郑一刀,面色一沉,“这不是苏州归农山庄的郑一刀么,他出了何事?”
棉被中的丝绸被君不白御物决牵出,手腕一抖,漏出半截断臂,惨白道:“救我天下楼中人时断了一臂。”
“那可不得耽搁。”朱三槐神色紧张,掠去草庐抄起一把铁铲,在田埂旁挖坑扬土。一人挖坑太慢,朱三槐抬头喊到:“别瞅着啊,搭把手。”
君不白御物决牵来铁铲,二人满头刨坑,一盏茶时辰,挖出一人深坑来。
李归农犁完半亩田,解了黄牛,一步行在草庐处,挑拣一筐干枯的草药碾碎,行去深坑旁,数倒在挖出的土堆上,叮嘱道:“生筋活血的药,与这土一同替他埋上。”
挖坑埋人的救治法子,君不白第一次见,神农谷传袭千年,也没这等救人之法,半信半疑中,听从朱三槐指使,将郑一刀头朝上,竖着埋入坑中,那条断臂也顺手接在断痕处。
郑一刀只剩一颗头长在地里,迎风飘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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