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仁真奸最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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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中小学校流行一种名叫"忆苦思甜"的教育方式一一校方请来老农民或老战士，给学生们讲述他们在旧社会时的生活之苦或长征之难。讲完后，就让学生们排队领取事前准备妥的糠菜团、皮带汤，相互监督吃、喝下去。记得有一次，同学甲拒喝皮带汤，校长就批评班主任没带好学生。班主任就转骂同学甲忘本变修了。

前些日子，意外邂逅那位"忘本变修"的同学甲。一晃近五十年过去，都成老人了，一番唏嘘后，突然想起那事，便问他当年为何不肯喝那皮带汤？他笑道："还是不说吧，说了，你会恶心的。"

我奇怪："恶心?咋回事?"

见我究问，他终于说出了秘密："熬汤前一天，我去茅坑，意外看到校长正在打捞一根掉在粪缸里的牛皮带，然后像抓蛇一样提着它去水池里清洗。兴许是可买一条新的报销，校长'贡献'了那根牛皮带。我赚脏，那天就不喝，又不敢明说原因，也就闷声当了冤大头。"

尽管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但知真相的我，还是感到恶心不已：校长哪，你经常教育我们要年年、月月、天天、时时、分分、秒秒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你自己咋地竟搞自由主义，贪图小利，让学生们喝你那根浸过粪水的牛皮带熬的汤啊？

记得前些年大力提倡学习一个少年救火英雄，结果造成心智尚未开窍的小学生仿之，造成诸多与《未成年人保护法》相悖之憾，好在有关部门及时叫停"学习"。由此可见，出发点好，效果却不一定好。在此再提一件当年"忆苦思甜"的轶事，以供读者思考。

基于每个被请来作报告的人，雷打不动必说"旧社会是个'人吃人'社会"这句话，同学们听得多了，也就有了好奇心，私下嘀咕："人肉是啥味?比猪、鸡、鸭、鱼等肉要好吃呢，还是难吃？"

同学乙的父亲是医生，有次他吹牛说："我爸是医院里的主刀，常给人做手术，到时我让我爸弄点人肉回来，咱们煮着试吃一下，就知道是啥味了。"

南辕北辙、养猪变兔、种瓜得豆！可怕吧？相当可怕！好在同学乙"不讲诚信"，大家也没"锲而不舍"，否则，岂止只是恶心？

随着年龄的增加，辨识力水涨船高。比如对"人吃人"的理解，己然明白那是形容旧社会坏的一种说法，之后看到打虎英雄武松差点被做人肉馒头、长平之战被秦军围困的赵军用人肉裹腹、张献忠所部屠杀孩童用以烹食等情节，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万万没想到，这种听起来都毛骨悚然之事，竟然在参加公安工作不久，让我遇到了一一辖内有对新婚夫妻，恩爱非常，一到夜里，就去床上玩"双人游戏"，哪曾想，某夜新郎不慎闷死了新娘。乐极生悲，新郎顶多属于过失杀人。但新郎误认自己必被枪毙，就破罐破摔。过了半个月，新郎提着一刀腌肉去岳父家，一边将其当作礼物孝敬，一边询问前些天回娘家的妻子，咋地还不回去？可怜那个新娘的父母，后来得知实情，呕吐得死去活来。

同样是遭遇新娘父母的情节，《三国演义》中的刘备，却显得非常淡定。公元l97年，刘备被吕布击败后逃窜，沿途吃穿皆愁。这一日，他与随从孙乾路过山岙，看到一舍，下马前去敲门。户主刘安是个猎人，闻知眼前求食投宿者，乃系"中山靖王之后"刘备时，刘安内心那个激动，无以言表。为了示好刘备，苦于没有荤菜招待刘备的刘安，竟然杀妻取肉，烧熟后供刘备、孙乾大快朵颐。刘备问此系何肉？刘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狼肉。"及至第二天离开刘家时，刘备意外发现倒在地上的刘妻，方才明白自己与孙乾昨夜吃了什么。

如果仅仅只是叙述刘安杀妻、刘备和孙乾吃肉一事，那么也就只能归属肤浅了。之所以撰写这篇文章，是想说明一个问题：《三国演义》一书中，刘备是被当作重情重谊正面人物来描写的，但就是这个满嘴仁义道德之人，那天知道裹腹之物后，既没有表现恶心与反感，也没有表示谦意与责询，而是"策马离去"。到了曹营后，刘备轻描淡写地向曹操叙述了此事。倒是有着"奸雄"之称的曹操，听后唏嘘不己，差人携上百金，专程送去犒劳刘安。

填饱肚子，竟然心安理得，这就是一贯标榜仁义道德的那个刘备吗？如果这事还不足以说明刘备的龌龊，那就说件大的：公元220年，曹丕废黜汉献帝刘协，自行称帝。照理，一直标榜"匡扶汉室"的刘备，应该兴兵讨伐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曹丕，但他却让"汉献帝己被曹丕杀害"的假消息，到处流传。莅年，刘备"不得已顺从诸将劝说"，在蜀称帝。照理，成为"正统"承汉之帝后，刘备更应高举伐魏大旗，但奇怪的是，他反而去找孙权麻烦！

刘备不想伐魏的原因，在于他想隐瞒一个事实一一假如伐魏，汉献帝健在之情，也就瞒不了，将士们就会明白，"新帝"刘备是僭越的干活！另一个后果是，万一真的攻下曹魏，刘备就得将汉献帝重新扶上龙椅。这绝不是狡猾的刘备想要的结果。为了转移视线，刘备就找了个"誓为结义二弟关羽报仇"的理由，兴兵伐吴。大家知道，关羽早在两年前己经遇害于麦城，那么长的时间，刘备在干啥？说来可笑，那段时间，刘备将"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盟誓忘得一干二净，正忙着称帝哩。

由此可见，标榜"匡扶汉室"的刘备，其实比人称"奸雄"的曹操还要奸滑。因为曹操之奸，属于明"奸"，而刘备之奸，则属暗"奸"。本文提到过的那个批评班主任的校长，以及询问岳父岳母其妻为何还不回家的新郎，皆属暗"奸"之人。

窃以为，将俗语"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涵盖校长、新郎、刘备等类奸人，最是恰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