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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戈尔死去的同天早上,蒸汽车的汽笛在远处响起,将安然熟睡的埃尔罗拉回清晨的凉雾里。留缝的窗户被微风吹开半掩着,凉雾里那股露水的清香透了进来,埃尔罗深吸一口气,瞬感无比惬意。他撑起身子靠在床背上,回忆起昨晚漫长的梦,在梦里他又回到那个被追逐的麦田之上,循环往复的经历生与死的瞬间,他叹了口气,深知未来这场梦境将伴随长久。然后他淡定的看向左边的肩膀,那道伤痕依旧,像一片残留在皮肤上的深邃黑夜,晨光也无法令其反光,这似乎会令人误解猎魔人的体内就是一团黑色虚空,他轻搓了一下那里的皮肤,随即转身下床。
收拾完毕,埃尔罗走出了房门来到过道,走向楼梯之际他看向那间昨夜使他饱餐一顿的房间,屋内已被侍女整理齐全,看来那只亲近人类的恶魔早已离开。他向楼下走去,早晨的酒馆无比冷清,埃尔罗打量起大厅的角落,冷淡的晨光已经将那里照亮,座位上空空如也,埃尔罗略有所思的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大街上人们都穿着单薄的工装,三五成群的结伴而行,他们朝着凯力克城的东部前进,那里的各种新工厂在蒸汽时代兴起之后日益增多。举目望去,高大的圆筒林立,灰白色的浓厚烟雾从上喷涌而出,融入天色之中,圆筒的上端挂满沉淀的焦油,看起来肮脏不堪。这是埃尔罗从未见过的景象,数月前他才结束在地底世界的探索重回人间,对此场景他没有过多的感受,毕竟暂时看来这些与他的命运毫无瓜葛,在他眼里,不过是穷人们从田间地头换了个有屋顶的地方继续劳作罢了。埃尔罗心中稳稳的觉得,对抗恶魔是一项古老独特的技艺,即使人类再怎么发展下去,猎魔人依旧有生存之道。
埃尔罗决定马上赶往红熊猎魔团的营地,路途需要半天的时间,他不想用在晚上,那只来势汹汹的怪物说不定会在夜里找到他也说不定。他骑着马儿踏出凯力克城的南门,顺着那只小恶魔的指引向着东方前进,这条小道比他想象的更破,即使几日没有落雨,光在晨露的浸染下土地就已软烂滑腻。看来这是条鲜少有人经过的路,途径中,茂盛的树枝抽打着埃尔罗的身体令他烦躁。除了昨夜的一顿饱餐,进入卡门罗夫之后自己就一直厄运缠身,肩膀上的黑色伤痕有着标记跟踪的作用,这是出自他本能的猜想,除此之外,难道还有使人倒霉的功能。埃尔罗低下身子,双手夹紧着保护头部,坚韧而又锋利的树枝劈头盖脸的打来。现在的他连一把笨拙的长刀都没有,完全拿这些树枝没办法,他只能在心里怒斥着自己的遭遇,任由他的爱马西博德在蜿蜒的土路穿梭。
好在一段时间过后,土路豁然开朗,森林到此为止,迎面而来的是低矮绵延的丘陵。埃尔罗细数着那件本就破旧的外套新添的伤痕,几缕羊毛从刮开的布料边探了出来,不难想象一会见到瑞德斯会是怎样的取笑,转眼间马儿登上了最高的山坡,卡门罗夫东部的大牧场便在埃尔罗眼中一览无余,这里草地肥沃,土路接着向正东方延伸,在低缓的山坡起伏,穿过几座小小的树林。几队高举北方军团三角旗的骑兵在远处巡逻,守护着散落丘陵四处的羊群与牧民。
往后的路途十分顺利,西博德一路奔跑,埃尔罗终于在黄昏时分看到了军营所在,军营驻扎在一座隆起的高地之上,视野开阔,整个军营被木制的栅栏圈围,上面挂着大小不一的盾牌,像是防御飞箭但更像是点缀,盾牌上漆着黑底,张牙舞爪的红熊印在中央,已经模糊不清。每隔数十步的距离就有一张高大的旗幔挂着,旗上的内容和盾牌的图腾一致,但却鲜艳的多。此时已到餐点,军营四处升起炊烟,猎魔人轻夹马肚缓缓凑了上去,眼看一队巡逻归来的骑手们进入军营,为他指明军营的入口,他便轻扯缰绳顺着偌大的栅栏向着入口方走去。
一天的奔波令埃尔罗饥肠辘辘,他神情疲惫的坐在马背上,而西博德停步在营地大门前面。守备的猎魔战士走了上前,他手持长戟,光芒看起来与普通钢铁无意,而一把暗淡的有着野兽斑纹的短剑正挂在他的腰间,没有刀鞘的裸露着,埃尔罗认出那是一把经过特殊锻造过的银剑,银与钢的比例精准,看起来坚固异常,也令他更确定找对了地方。同时他也发现两边的木质哨楼上,弓箭手已经拉紧弓弦准备着,箭头正对着门外的自己。
“军团禁地,塞外百步不可近人1长戟的越过马头,直指埃尔罗的面颊,战士严厉的吼道。
埃尔罗看着那点寒芒,强装镇定,他解开上衣,露出那枚刻有银雀的银币,言语中冷淡平静:“我找你们的头儿,瑞德斯。”
那名战士凑了上来,盯着那枚银币端详了一会,他认出了这个图腾,扭头对着身后站定的守卫们讥笑起来,他抬起头对哨楼上的人们招了招手,弓箭随即松弦。
“一只银雀。”他将长戟竖直收了起来,围着埃尔罗转了一圈,接着问道:“那么银雀先生,你的装备呢,鸟儿都爱精心打扮,你的华丽羽毛呢?”
这番话引得营地口附近的军士们哄堂大笑,在他们眼里银雀一派不过是一场笑话,一个在孩子面前卖弄的把戏,几乎所有的孩子长大后都会为被此蒙骗而感到羞耻,而眼前这位,却把这种羞耻挂在胸前,明晃晃的展示出来。
埃尔罗对此早已习惯,银雀一派的猎魔方式的确类似儿戏,但所有他已学会的方法和发明都被一一验证过,效果拔群,正因为这样,他一直在这条道路上修炼,从未想过背弃,至于嘲笑银雀的人,也是绝没有在实战中使用过的人。埃尔罗对那名战士轻轻比着靠近的手势,左手缓缓探向跨在马背上的粗布制成的黑色背包,在背包里他摇晃起昨夜收到的意外之财,金币的响声勾人心魄。
相比于常规的王国军团而言,猎魔军团的守卫极少能有机会收受贿赂,他们时常驻扎在远离市井的荒野,贵族与富商难与他们相识。此时此刻,难得的机会促使那名战士靠了上来,他右手轻拂马脖,面带喜色仰视着埃尔罗,等待着他从背包中掏出钱袋,但下一刻他的表情便凝固住了,眼看埃尔罗猛提左手,一声咔哒传来,有只手弩被顺势抽了出来,背包里缝着用粗布包裹的铁匣用以紧裹武器,眼下手弩脱离了束缚,折叠的弩臂弹开伸直,一个活扣搭了下来,固定住弩臂,使它完全像一把普通的手弩。埃尔罗翻身下马,人群这才有所反应,提起武器围了上来。埃尔罗手法娴熟,还没落地之前就推上了一根弩箭,并拉紧了弦,他将身旁尚未有所反应的战士揽到自己的身前,紧紧贴住他的后背,将弩箭对准他耳下的软颈,然后一脚踢开了他握住的长戟,长戟侧倒在地,那战士终于反应过来,颤抖着想去抽出腰间的短剑,埃尔罗猛的用箭头扎了他一下,鲜血瞬间留下,他低语道:“红熊先生,看是你快,还是鸟儿快。”
埃尔罗当然没忘记他的好伙伴,他用右臂箍紧那战士的脖子,接着用手弩的木柄轻轻敲了下马背,嘴里发出拟声的长嘶,西博德应声扬蹄,后腿挺立着马身一扭调转了方向,朝着身后的树林奔去。僵持了一会,埃尔罗用胸膛从后面顶了一下红熊战士,示意他朝着大门内走去。他们缓慢的从一间间帐篷边经过,途中两人一直在暗暗较劲,那战士手捂着伤口,侧歪着头看向一路围着他们的战友,没人敢轻举妄动,军团的人数已经够少了。
埃尔罗看着眼前的主帐越来越近,便试着加快脚步,而那战士挣扎着胡乱甩腿,令他步履维艰。从主帐的方向匆匆赶来几个人,他们停在离埃尔罗十步之远的地方,为首的人慢慢的走向前来,开口说道:“有人说你在找军团长,那你知道军团长的长相吗?”
那战士感到埃尔罗因回忆而松懈,立马定住双脚使尽全力挣脱开来,他朝战友们跑去,而战士们也朝着中心的埃尔罗冲去,所有的刀剑长戟朝着银雀刺来。而埃尔罗无所畏惧,他按回弩箭,松下弦,淡定朝走来之人回答道:“红头发红眉毛红胡子,正是阁下。”
那人面露出微笑,严厉的吼道:“退下1然后大笑着朝埃尔罗走来,他双手大张着,给了彼此一个满怀的拥抱。“你和上次差别太大了,怎么破破烂烂的。你总是带给我不一样的惊喜,好兄弟。”
“你的差别也很大,越来越油光满面了,瑞德斯。”埃尔罗轻拍他的肩膀,高大的瑞德斯转身搂住了他,两人朝着主帐走去,瑞德斯大喊着让属下送只烤羊来。
走进了主帐中,眼前景象一片狼藉,信纸铺满了地,柜子和办公的桌子也是乱糟糟的,瑞德斯领着埃尔罗在餐桌边坐下,自己走到那张老旧粗犷的木桌前拿过酒杯和酒壶。
“时过境迁了,这里简直成了信息传递站,而我也和粮草官没什么区别,人手不够,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埃尔罗不解,红熊一直是卡门罗夫王国对抗恶魔的主力军团,而他从这军营的阵势来看,人数难超千人。他问道:“人都去哪了?现在北方恶魔泛滥,为什么红熊没前往拥王山脉以北驻守,非得待在王国版图的角落。”
瑞德斯在埃尔罗身旁坐下,他摆好酒杯,为其酌满,不紧不慢的说道:“国王调走了大部分的人,同北方军团组成远征军,去支援咱们老家的首府约门农。”他举杯与埃尔罗轻撞了一下,接着说道:“这只是一部分,另一群倒霉蛋被派往苏维格勒,帮基科人去堵死人荒原的大窟窿,几千英里的路,还没到就得死一半人,一路上全是流窜的肉身魔。”
“那你怎么还留在这,红熊的头头换人了?”埃尔罗一口气喝完杯中的葡萄佳酿,果香在喉咙里翻腾。
“当然没有,老哥我可是稳稳当当。约门农的公爵非要亲自指挥,他将红熊并入起源军,说是一家人,他稳如巨山。另一边更厉害,普塞尔基里的女王统筹一切,将支援过去的红熊并入大联军中,数十万人浩浩荡荡的进军,声称要踏平来犯的恶魔,重建苏维格勒,当然,她也不需要我去添堵。”瑞德斯已经两杯酒下肚,他的脸微红,郁闷之情涌上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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