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四只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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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桃也准备走了, 临走前怕苏西梅还是想不开，拉到一边说她：“西梅，你可千万不要犯拧你知道吗？把四丫送走虽然冷血无情了一些,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对她, 对我们大家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p>

“好事吗？”苏西梅不明白：“把自己的血脉至亲送给陌生人抚养，那叫做好事吗？你知不知道, 摇摇她生下来，只有巴掌大那么一丁点，所有人都说她活不下来了, 是我，是我天天守着她, 才把她给养活回来的, 现在你们却跟我说送走她是好事？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们怎么那么冷血啊？”</p>

“那不然呢？”苏南桃也忍不住哭：“你以为我就愿意，可这不是没有办法吗？苏东宝他们夫妇什么样的人, 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他们根本就是嫌弃四丫, 不想养四丫, 你把四丫送到他们手里, 那才真的是叫四丫去死。像四丫这样体弱的孩子, 只要一场风寒就让她死的透透的了，你知不知道？你那不是对她好，你那是害她你知道不？”</p>

苏西梅想想苏东宝夫妇为人，这还真有可能。</p>

“可也不用非得送走呀，我可以养她。”苏西梅哭：“我不要你们帮忙, 我自己养她还不行吗？自从爸去世，摇摇出生，娘生病, 这个就是我在撑着的，是我天天拼了老命的下地干活，挣钱回来给娘治病，给摇摇养身子，这么艰难的时候我都熬过去了，难不成还有比以前更难的吗？”</p>

苏南桃叹息道：“你这傻丫头啊。你这结了婚的，跟没结婚的，能一样吗？没结婚的时候，你干多少活，赚多少钱，都在你手里，你有本事，你想养谁都行，可结婚之后，那能一样吗？干活你是老黄牛，当家大权可不在你手里！你就是头绳没了，你想买根新的，你都得手心向上跟人要钱，更何况你还要养个孩子？人徐家能答应吗？多一个孩子，那可是多一张嘴！更不要说四丫身子还这么弱，家里的活计帮不上不说，三天两头就生病，你把所有的时间精力还有钱都花在四丫身上，到时候地里的活计得耽误，自家的娃你怕都没时间管了，你说换了那个男方家庭愿意接受这样的条件？”</p>

“建民他，不是那样的人。”苏西梅犹疑：“他以前来看我，还很喜欢摇摇的。还会给摇摇买头花，买点心，他应该不会嫌弃摇摇的。”</p>

“你也说那是应该了。”苏南桃看到苏西梅祈求的眼神，叹息一声说道：“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徐建民答应了，他妈呢？他妈能答应吗？你带着摇摇嫁过去了，就有好日子过了？徐家那么多儿子，又生了那么多孩子，就这么住在一起，磕磕碰碰的，她不得被人欺负死？”</p>

“那我嫁过去就分家还不行吗？我不拖累他们还不成？”苏西梅固执的：“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养，就算是要吃点苦，受点罪，那至亲的人总在身边，总比去到那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家强吧？”</p>

“你，你就怎么就这么拧呢？”苏南桃急了：“西梅，你就不能听听姐的话，姐不害你！”</p>

“姐，摇摇是我养大的，说是我妹妹，其实就跟我孩子一样，把她送走，那就跟剜我的心似的，你想想，如果姐夫说要把你家大丫二丫他们送走，你能愿意？”</p>

苏南桃说不出话来，那是她生的，十月怀胎，亲手养大，当然舍不得。</p>

苏西梅握住苏南桃的说：“姐，你既然明白我，你就不要劝我了，行不？”</p>

东屋的主卧室，唐婷和苏东宝在说话，唐婷言语里很不满意苏东宝答应给苏西梅置办嫁妆。</p>

还自行车，电视机，缝纫机，她怎么不上天呢？</p>

苏东宝无奈的说：“你以为我想啊，可那死丫头都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了，舅舅小姨他们就在一旁看着，我还能说什么？我要是敢说我不给苏西梅准备嫁妆，那我不得被骂死。”</p>

唐婷气道：“所以你就做冤大头？”</p>

“你觉得我像是冤大头吗？”苏东宝道。</p>

唐婷冷笑：“谁知道你？说不定被你舅舅这么一骂，那死丫头一哭，你就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个大哥，应该为下面的妹妹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p>

“那肯定是不能的。”苏东宝嗤笑：“她们为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差不多，我为她们？可得了吧，她们配吗？”</p>

唐婷这才缓过神色来，“那你是怎么打算的？”</p>

“我啊，是这样打算的。”苏东宝搂着唐婷跟她商量：“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姨在纺织厂工作的吗？到时候我们去找你那姨，看看有没有那种看不太显眼的瑕疵面料，咱们多买一点回来，就用这个给她当嫁妆，不费钱，看着也还挺体面的不是？”</p>

唐婷兴奋起来；“这也行。还有那什么暖壶啊面盆啊，到时候我去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认识供销社的人，我听说他们供销社内部经常有那种瑕疵品卖，到时候咱们去买几个装装门面。”</p>

“还可以去你爸妈家里看看，有什么上面发的没用过的那种搪瓷缸啊之类的，也可以凑凑。”苏东宝道：“到时候再添两床新棉被，也就差不多了。”</p>

只要不用买自行车缝纫机之类的大件，搞两床棉被再搞点布料之类的，又好看也不费钱，至少他们面子上过得去了。</p>

唐婷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p>

虽然她是一分钱都不想给苏西梅出，但也知道这不现实。</p>

“哼，我跟你说，就算是这样，也得苏西梅那贱人先给我赔礼道歉了，才准办，要不然的话，你一分钱都不准出，参加也不准回来参加。”唐婷冷哼一声说。</p>

苏东宝也觉得要治治苏西梅那死丫头才行，居然敢对他们夫妻大呼小叫，不给她点苦头吃，还真以为他们夫妻是泥捏的呢。</p>

夫妻俩嘀嘀咕咕商量着怎么整治苏西梅，唐婷想起苏北摇来。</p>

忍不住又骂苏西梅，“你那妹妹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她自己想养个病秧子就自己养呗，干嘛非得推给我们？感情受苦受累的不是她啊？”</p>

苏东宝道：“给她养也不好，那么大个人杵在哪里，大家伙见一次就得念叨咱们一次，咱们好好的名声都得给念叨没了。还是打发走好。”</p>

“说的也是。”唐婷哼唧：“不过，你要去哪里找人家收养她？这不容易找吧？现在又不像以前，想养几个孩子都行，现在家家户户都一个孩子，人家要收养，当然也是要养男孩子啊，怎么可能会养女孩子？还是这么一个病秧子。”</p>

苏东宝笑道：“怕什么？实在找不到，到时候就送去孤儿院好了。”</p>

“孤儿院？你那妹妹肯？”</p>

“她又不知道，有什么肯不肯的？”苏东宝低笑道：“到时候我们找对夫妻陪我们演场戏，然后就骗她说，收养四丫的是外地人，到时候人一走，直接送去孤儿院不就行了？”</p>

唐婷果然高兴；“真是个好主意。老公你怎么这么厉害呢？”</p>

“我可是你老公！”</p>

苏东宝亲上唐婷，两只很快就滚成一团。</p>

苏东宝和唐婷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在房间里说的这些话，全都被403转述给苏北摇听了。</p>

403听完拳头都硬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这么歹毒的人！”</p>

苏北摇也没想到，这对夫妇心思竟然这么歹毒。</p>

现在嘴里说找，只怕到时候根本就懒得费这力气，直接找人演戏吧？</p>

“摇摇，摇摇？”苏西梅担忧的看着突然间不说话的妹妹，摸摸她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要告诉姐姐，知不知道？”</p>

苏北摇回过神来，朝苏西梅甜甜一笑：“嗯，我没事的。”</p>

苏西梅不由得心里一软：“真是个好孩子。你饿不饿？要不姐给你做点吃的吧？”</p>

之前虽然吃了点，但都是剩饭剩菜，油腻腻的，苏北摇肠胃弱，只吃了两口饭就吃不下去了。</p>

“我给你做点蛋羹吧。”苏西梅道。</p>

“好，谢谢姐姐。”苏北摇仰头朝她甜甜一笑：“姐姐，我可不可以喝点姜糖水？”</p>

她羞涩的笑：“听婶子们说，姜糖水可以驱寒。”</p>

“哎呀。”苏西梅一拍脑袋：“瞧我，居然把这事儿给忘记了。你等着啊，姐这就去给你做蛋羹和煮姜糖水。”</p>

苏西梅让苏北摇乖乖的被子里躺好，急匆匆的去了厨房。</p>

403问苏北摇：“宿主，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真的要让苏东宝他们把你给送孤儿院去啊？”</p>

苏北摇道：“那不是正好吗？到时候可以拆穿他们的真面目。”</p>

403为难：“可是你的身体——”</p>

“又不是马上就去，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把身子养一养，顺便先坑他一把，给我姐挣点嫁妆。”苏北摇道。</p>

呵呵呵，想这么糊弄人是不可能的。</p>

403觉得这主意挺好，不过，“你真让你姐嫁到徐家去？”</p>

苏北摇没出声。</p>

前世苏西梅既然是独自抚养苏北摇的，那就说明她当时没嫁给徐建民。</p>

也就是说，因为苏西梅坚持要养她，跟徐家给谈崩了，婚事没了。</p>

苏北摇从剧情中看不出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闹得有些不愉快，后来苏西梅也没提起过这家人，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一般，所以对这一家人的人品也就无从说起。</p>

苏北摇道：“先看看吧。”</p>

总有机会接触到的。</p>

隔壁村的徐家，如今也正在谈论苏家的事情。</p>

徐妈掌着灯来到徐建民房间门口：“建民，睡着了吗？”</p>

“还没呢。”</p>

“把门开开，妈跟你说两句。”</p>

门扉吱呀打开，徐妈进去把灯放下，坐在床边打量了自己儿子一眼。</p>

徐建民麦色皮肤，肌肉紧致，五官端正，轮廓分明，下地干活是一把好手，谁不说这是个好小伙？</p>

徐妈问：“你明天去看西梅？”</p>

“嗯，那边应该还有一些收尾，我过去帮帮忙。”徐建民说。</p>

徐妈说：“这也是应该的。家里还有些桔子，你到时候带点过去。”</p>

“好。”徐建民一口应下。</p>

徐妈教他：“去到那边，不要只管忙着做事，多跟你未来大舅子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他那老婆可是城里领导家的姑娘，你要是跟他们打好关系了，以后说不得也有机会去城里工作。”</p>

“我知道的，妈。”徐建民也是心里有算计的人。</p>

他跟苏西梅订婚，还愿意先把彩礼给了对方，固然是因为喜欢苏西梅多年，也是因为苏东宝如今前程好，他也盼着以后能借点光。</p>

就如徐妈说的，要是以后苏东宝愿意帮忙，把他弄到城里去工作就好了。</p>

现如今虽然已经是86年了，但是他们这地界进山，还是比较封闭的。</p>

除了考上大学出去的，基本上都还留在村里种地。</p>

不过现在家家户户分了田地，大家伙只要肯干，钱多钱少不说，肚子是肯定能吃饱了，比起以前的日子来，已经好太多了。</p>

要等到九十年代以后，村民才会慢慢的走出去，去到隔壁的经济大省打工，做生意。</p>

所以这会儿，能去城里工作，依旧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情。</p>

徐妈点点头，对儿子她也放心。</p>

“还有，”徐妈低声说：“你记得打听一下，他们家对最小的那个，到底有什么安排。”</p>

徐建民自然的说：“还能有什么安排？婶子都没了，我和西梅也快要结婚了，摇摇肯定要跟着大哥一起回城里生活啊？”</p>

“这可说不准。”徐妈低声说：“我这两天也细细的品了品你这个大舅哥跟他那个老婆，只怕这件事有点儿悬。”</p>

徐建民吃了一惊：“不会吧？叔跟婶子都没了，东宝哥就是长兄，长兄如父，他抚养摇摇可是天经地义的，难不成他还想把摇摇扔给西梅？”</p>

“不好说。”徐妈说：“我看要是西梅选，她肯定是愿意的。但是你大舅哥不一定会愿意，因为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养小妹，叫人家看到了，都得戳他脊梁骨，骂他是个没良心的畜生。当然，也说不好，毕竟四丫是西梅养大的，要是西梅一定要养，他对外也可以说是西梅放不下，非要养，这样大家伙也能理解。”</p>

“那，要是西梅把摇摇带回来，应该也可以吧？”徐建民抓抓头说；“家里也不缺这口吃的。”</p>

徐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你以为就多一双筷子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四丫那身子有多弱，风吹一吹就得病倒，一年三百六十天，她有三百天是在吃药的，咱们家是有金山银山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再说了，咱们家又不是只有你们这一房，这一天两天的也就罢了，日子久了，你哥嫂们能没有意见？”</p>

“那，到时候就分家呗？”徐建民揉揉头，嘀咕道。</p>

“这是分家就能解决的事情吗？”徐妈瞪他：“你是多厉害啊，能赚来金山银山还是怎么着，敢养个药罐子在家？你以后还要不要自己的孩子了？养大后要不要送去读书？你一个人送两个孩子去读书你这么能？”</p>

徐妈又道：“最怕的是，要是到时候西梅跟她姐一样，连生两个女儿，到时候你觉得她还会愿意继续给你生儿子？”</p>

他们属于少数民族，有政策可以多生一个，但苏西梅还要养苏北摇，生了两个之后，肯定不会再愿意超生的。</p>

徐建民皱眉：“这八字还没一撇呢。”</p>

心里到底是生出了几分迟疑。</p>

徐妈道：“这叫做未雨绸缪，你知道不？还读过书呢，都比不上我这个老太婆。”</p>

徐建民嘀咕：“我也就初中毕业。”</p>

他跟苏西梅算是同学，小学和初中一起读，初中的时候他就喜欢苏西梅，后来把人追到了，初中毕业他想把人娶回来，可是东宝娘怀孕了，后来东宝爹去世了，东宝娘生苏北摇的时候伤了身子，苏北摇身体弱，苏东宝还在读大学，就只能苏西梅扛着了。</p>

这一扛，就是三年。</p>

几个月前，苏西梅突然间问他愿不愿意娶她，想跟他订婚，只是彩礼要先付。</p>

他便也知道了一切皆因苏东宝结婚需要花钱，也知道苏东宝娶的是城里领导的女儿，这苏东宝本来就是大学生，如今还娶了领导的女儿，以后的前程肯定更好。</p>

哪怕要求有点儿高，徐家还是咬牙答应了。</p>

徐妈拍了他一下，又道：“记住了，明天过去一定要打听打听这个事情，不要问西梅，问她没有用的，要问你大舅哥，看看你大舅哥是什么意思。”</p>

如果苏东宝愿意拿好处来跟他们谈，他们也不是不能够接受苏北摇的。</p>

徐建民明白徐妈的意思，点头：“我知道了。”</p>

陶家，陶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p>

陶舅妈不耐烦的说：“还不睡烙什么饼？”</p>

陶林叹息一声，转身过来问老伴：“你说，我今天这决定，是不是有点儿太冷血无情了？那孩子再怎么样，也是大妹拼死生下来的啊。”</p>

陶舅妈倒是淡然：“大妹拼死生下来的，是她想要的儿子。”</p>

要苏北摇是儿子，东宝娘根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为了苏东宝把家里都给搬空了，一点儿都不给两个姑娘留，完全没想过她们以后要怎么办。</p>

陶舅妈也重男轻女，但还是有些看不上东宝娘这个样子。</p>

“你们啊，就是在作孽。”陶舅妈说道：“人家好好的孩子，招你们惹你们了？就要把人送到别人家里去，谁知道进的那是不是豺狼的门？”</p>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陶林又不高兴听老伴这么说：“东宝能读大学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份前程，总不能因为个孩子，就把他给拖累了吧？倒是他娶的那个媳妇儿真不是个人啊，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依我看，东宝也肯定是被他老婆给逼的。”</p>

陶林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在哪里嘀嘀咕咕，一时有叹息不已。</p>

陶舅妈觉得他有病，转身继续睡自己的。</p>

苏北摇和苏西梅都不知道还有人这样惦记着她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