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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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年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他一身蓝色贴身锦衣，光着半截手臂和腿。披肩的头发，竟然是幽幽蓝色的，头上戴着一个金环，脖子上，也挂着一个奇特的金色项圈。</p>

当他走到我们面前，他身后的洞穴便消失了。</p>

“又见面了。”一个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而这个声音，我们一听便认出来了。</p>

狼祖。</p>

我的注意力，从刚才对元桓的不知所措中，转移到了这个形似少年的狼祖身上。这就是活了几千年的幽冥狼族首领的模样吗？这实在有些……</p>

“狼祖。”</p>

“两次交锋，你们果然实力不弱。吾并非来阻拦你们的。离蓦野心昭然若揭，未免妖界战乱重启，吾亦想相助于你们，只是不知道以你们二人之力，是否能与离蓦对抗，这才几次试验。如今，吾赠你们一物，可助你们对抗离蓦。”</p>

说罢，狼祖取出一个匣子，递到我们面前。元桓正欲接过，狼祖却将匣子往回拿了一些，转头对我说道：“你来拿。”</p>

我先一愣，但还是走上前接过那个匣子。</p>

正准备打开，狼祖却再次开口道：“住手！此物唯在与离蓦最后交战时方可打开，否则，如有什么后果，你们怕是承担不起。打开之后，你们自然知道其用处。”</p>

我依言停下了打开匣子的动作，又仔细看了看这个匣子。但这匣子除了雕刻着一些寻常的图案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p>

“这也是，我能为阿音做的，最后的事了。”他更像是自顾自地叹道。他几次提到的“阿音”，应当就是妖界王女音了吧？如此称呼，想必他与阿音关系匪浅。</p>

“前路未必易行，吾亦不能告诉你们神器所在，但你们莫忘了，先前答应帮吾带的话，务必带到。”</p>

虽然参杂了许多的疑虑，但我和元桓还是只能继续前行了。</p>

狼祖走后，沙海也并未有什么变化，所谓的暗营，依旧不见踪影。但既然狼祖亲自出现了，那应是不必再出动暗营了。</p>

于是，我们便开始朝古道的入口走去。</p>

这一段路，看似不长，却走了挺久。一路上，我心中莫名地混乱。不知从何时起，对于元桓，我开始有了一些顾虑、一些疑惑、一些……畏惧。或许是从知道他拥有天书之力的时候开始，又或许是从看见他真正使出天书之力开始。或许是从知道他失忆开始，又或许是从他得知只恢复了关于背叛的那一部分记忆开始。或许是从第一次青撵到他的军营开始，又或许是从他亲口承认与青撵有所约定开始……但不管是什么，我只觉得自己不敢与他有过多的言语。即便每一次危急时刻，他都会出现，也都会尽力护我、救我，但毕竟，他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凡人孟云仲了。如今，他是拥有天书之力的强大魔族——元桓，他真正的意图、最终的目的我不清楚，甚至，连在他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都不清楚……</p>

顺着那些沙丘一直往前，似有路，又似无路。茫茫的荒漠，无边无际，除了渐渐变得强烈的风和渐行渐远的红日，并没有什么改变。</p>

也不知走了多远，走了多久，我们依旧在这黄沙戈壁中前行。</p>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因为我们离先前的红日已经太过遥远了，以至于我们分不清是因为时光的流逝，还是因为光明的褪去。但当我们真正有所感觉时，已近乎夜间。</p>

天空已经褪尽了颜色，反倒是那沙海，开始泛出微光，晶莹闪烁，只像是天地颠覆倒转了一般。这番景象，似乎是这古道中所特有的。</p>

只是，自我们走上古道，就发现周围的一切过于平静，半点生灵之气都没有，不单如此，就连那传说中的妖兽，也是影子未曾见到。而此前我对于空间边界的猜测，也并没有得到什么解答。我们的眼前除了无尽的沙海，再无其他变化。我也曾试图往古道的两侧去试探，却发现同样没有尽头。</p>

但我们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在平静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更加可怕的危险。</p>

自来到妖界后，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擅自用灵力行进，几乎是徒步走到了这里。自上次狼祖莫名其妙突然出现，我们便猜测妖族定有存在感知异族灵力的能力，我们不确定在妖界频繁催动其他的力量，会不会被离蓦察觉。在古道上，我们更加谨慎，尽可能隐匿灵力，以免惊动那个传说中的上古妖兽。</p>

越是往前走，周围的景象就越发奇异，连原本的黄沙都开始变了颜色。那是一种妖异的红色、紫色和黄色混合在一起的奇特色彩，而且似乎每一粒沙都在闪烁着点点光辉，将我们脚下的路染得流光溢彩。我们每落下一步，脚下的沙便跟着微微一亮，然后再蔓延开去。只是，我总觉得这光影的流动起伏，更像是有什么隐藏在暗处的灵力在随着我们的步伐而波动。</p>

“这古道在地形图上看着并不算长，为何走了这么久，还未走到头呢？”</p>

我停下脚步，默默转头回望了一眼。来时的路却是一片阴暗，如前方一般看不到尽头。</p>

“我们走了多久？”元桓也停下来问道。</p>

“已经快两日了吧。”</p>

他重新拿出地形图来，四处张望了一番，沉思片刻后道：“或许，我们此刻已不在原本的古道上了。”</p>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有些惊讶，但此前，其实我自己也曾有过同样的推断。但因为实在没有发现有其他灵力的痕迹，所以实在不敢确定我们到底是身处实景还是幻境。</p>

我再次环顾四周，实在也找不到任何能够区别于他处的记号，此刻，除了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继续往前外，但凡稍往别处偏移半分，似乎就会迷失在这茫茫荒漠中了。</p>

元桓又一次拿出了那个指认方向的小法器，确定我们的确是一路往西北方向前行的，可又对上地形图，若按图所示，我们周围的地貌又似乎确实对不上。</p>

“不必走了，我们走不出去的。”</p>

“也是，既然躲不过，那不如就在这里等等看吧。”</p>

说着，我和元桓索性盘膝坐下，那彩沙漾出层层光晕，煞是好看。</p>

就这样静静对坐了一会儿，元桓忽然将手一挥，我们面前的地面上，还多出来一个木质的小盒子。</p>

“这是什么？”我不解地问道。</p>

“之前在沙鼠族村落中换了一份，以备不时之需。”</p>

我将小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之前我在沙鼠族见到的甜点烙烙糕。这糕点做得很是精致，而且附带有一种十分令人舒心的灵力灌注，我真是想换一点来尝尝。而且一路走来，我发现妖界的吃食似乎更接近与人界，而且因为食材丰富，还多出了许多奇特的做法和品种。但奈何我们没有妖灵石，只能在郊外补一些弱小的妖界兽类充饥，那些妖族精心制出的食物，都只能远远观望。</p>

我看了看元桓，拿起一块烙烙餻，咬了一口，低声问道：“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妖灵石？”</p>

他嘴角似乎掠过一丝笑意，只见他再一挥手，他手中便多出了一个别致的酒壶。</p>

“这是……魑蝎族的离魂酒？”我难以抑制地有些情绪高涨。</p>

“嗯。”他简短的回应，而后，又幻出两个酒杯，斟满了酒。</p>

我满心期待地接过酒杯，看着那澄澈清凉的墨绿色佳酿，凑到面前闻了闻，果然是未饮先醉，清香宜人。</p>

我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再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丝丝凉意瞬间浸透全身，到了脾胃，却忽然袭来一阵猛烈的烧灼感，鲜明的对比，巨大的反差，让人有一种瞬间灵魂出窍的感受。而酒劲儿过后的回味，却是甘甜中略带苦涩的一股灵气在口中徘徊，当真是耐人寻味。</p>

“离魂酒——这名字真是十分贴切。”我自言自语道。</p>

我睁开眼，却正好撞上了元桓目不转睛看着我的目光。于是，赶紧避开，心里有些发慌，但也多了几丝暖意，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的缘故。</p>

“兴致真好啊，难道你们没听过上古妖兽的可怕传说吗？”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声音十分清秀干净，轻盈的脚步也由远而近。</p>

我们并未转头，元桓淡淡道：“既是传说，便不见得都是真的。”</p>

那男子清脆一笑，接着道：“有趣。几千年了，头一次遇到有趣的人。”</p>

我刚抬起头，却发现发出声音的男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站在了我们面前。</p>

这男子裹着一身称不上是完整的紫色纱袍，脸上蒙着面纱，但面纱后面的面容却若隐若现。虽能辨识出他的确是男子，但不知为何，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妖娆魅惑的气息，却似乎胜过了世间所有的女子。就连那面纱后面的容颜，越是看不清，却越是让人想要去揭开面纱一探究竟。那必是一张超脱了男女的界限、只望一眼便身陷其中的绝美容颜。</p>

有一瞬间，我竟也透过那层轻薄的面纱，看得痴了……</p>

渐渐地，我迷失在一片深邃的绚烂紫色当中，周围的一切都小时了，唯有那张氤氲在面纱背后的容颜，轻盈摇曳，如梦如幻。我慢慢靠近那张脸，理它越来越近……</p>

直到，我抬起手想要去摘掉面纱的一瞬间，忽然一阵温热的气息自我口中流入，顺着我的咽喉，流进我的身体里，然后，我眼前的一切幻象渐渐向后退去，我的目光也慢慢聚拢回来，接着，我的视线也渐渐清晰……</p>

我立刻浑身一颤，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最后一刻，我才惊觉刚才贴在我唇上的是什么，而元桓此刻，仍微微低头站在我面前，近在咫尺。我的嘴动了动，奈何刚才他残留在唇上的余温未消，将言辞都重新推了回去。</p>

即刻，当我的余光瞥见周围的环境时，又转而陷入几分惊讶之中。</p>

我们不知何时，竟又重新回到了那片黄沙戈壁当中，风卷层沙，一阵沙浪在我们身边荡了过去。</p>

元桓直起身来，不经意地看了看我，然后从我身前退开，而后，我便看见了刚才被他挡住的景象。</p>

又是一惊。</p>

在我们的面前，盘踞着一条紫黑色巨蟒，但当我顺着蛇尾往上看去时，却看见了一个裹着紫色纱幔的巨大人身，还有戴着面纱的巨大脸庞。</p>

人身蛇尾……我一时萌生了许多猜测。</p>

“居然知道破解吾幻术之法，更加有趣了。有趣得，吾都有点舍不得吞了你们了。”</p>

这声音，正是刚才那个男子的声音，但除了略有重合的外形之外，我实在无法将眼前的庞然大物与刚才那个身着紫衣，无比妖娆魅惑的男子联系起来。</p>

我忽然想到了刚才口中感觉的那丝奇异的气息，难道那就是破解幻术的方法吗？这么说，元桓从一开始就知道如何走出幻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