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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4年7月29日,法国萨尔特河畔,维隆。

艾德琳曾想过成为一棵树,狂野而深沉,只属于她脚下的土地和头顶的天空,就像埃斯特尔一样,这将是一种非常规的生活,也许有点孤独,但至少这是她的生活,她只属于她自己,但像维隆这样的地方也有危险。

眨眼间,一年就过去了,眨眼间——就有了相伴一生的五个人,就像穿过巨石之间的缝隙后,豁然开朗的村庄让人迷失,那种时间流逝,逐渐模糊的世外桃源,一个月,一年,一个生命从出生到消失的地方,每个人最后都埋在同一个十米深的墓地里。

艾德琳要变成一棵树了,但后来罗杰和他的妻子波琳来了,他们一起长大,然后结婚,然后离开。

在她系上一双靴子的时间里,一次艰难的怀孕,一次毁灭性的分娩,两次死亡而不是一次新生活,留下了三个小孩,本来应该有四个的。

坟墓上的泥土还很新鲜。

罗杰正在寻找另一个新的妻子,一个母亲也正为她的孩子谋划,以牺牲艾德琳唯一的生命旅程为代价,换取普通人下半生一成不变的生活。

当然,她拒绝了。

艾德琳二十三岁,已经太老了,不适合结婚,

二十三岁,生命的三分之一已经被埋葬了。

二十三岁,然后像一头获奖的母猪一样送给一个她不爱,不想要,甚至不认识的男人。

她拒绝了,然后知道了这个词的价值。

她得知像埃斯特尔一样,她答应了村子里的人,而村子里也需要她,她的母亲说这是责任,她的父亲说这是怜悯,尽管阿德琳不知道是谁,埃斯特尔什么也没说,因为她知道这不公平,知道这是做为一个女人的风险,是把自己交给这个地方,而不是一个人的风险。

艾德琳要变成一棵树了,可人们却挥舞着斧子来了,他们把她送人了。

婚礼前一晚,她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着自由,逃离,骑着她父亲的马偷偷溜走,尽管她知道这种想法是疯狂的。

她气得要做那件事吗,相反,她祈祷,她一直祈祷,当然,从订婚那天起,她就一直在祈祷,把她一半财产给河流,另一半埋在田野里,埋在村子与树林相遇的泥土和灌木丛的斜坡上,现在她几乎没有时间了,没有了自由的令牌。

她躺在黑暗中,用皮绳缠绕着那枚旧的木戒指,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出去祈祷,但艾德琳记得埃斯特尔可怕的警告,有人可能会回答!

于是,她把双手攥在一起,向母亲的上帝祈祷,祈求帮助,祈求奇迹,祈求出路。

然后在夜晚最黑暗的时候,她祈祷罗杰去死——为了她的逃脱,什么都可以。

她立刻感到内疚,把它像呼出的气息一样吸回胸口,然后等待着。

……

天亮了,像一片蛋黄色的光洒过田野。

艾德琳在黎明前溜出了屋子,她根本没睡过觉,现在,她弯弯曲曲地穿过菜园那边的野草,露珠吸附着裙子,她任由自己沉甸甸的一只手抓着她最喜欢的画笔。

艾德琳不想放弃,但她的时间和礼物都快用完了,她把铅笔尖往下压,压进潮湿的土壤里。

“救救我,”她悄声对着边缘沐浴着阳光的小草说。

“我知道你在那儿,我知道你在听,求求你,求求你”可是草也不过是草,风也不过是风,她什么也不回答,甚至把额头贴在地上哭泣。

罗杰没有什么问题,但他也没有什么是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他的皮肤像蜡,他的金发稀疏,他的声音像一缕风。

当他的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时,握得很无力,当他的头朝她的头倾斜时,他的呼吸是污浊的。

而艾德琳,她是一种被长时间留在园子里的蔬菜,它的皮已经变硬了,它的内部是木质的,由于自己的选择而被埋在地里,只是为了被挖出来做成一顿饭。

“我不想嫁给他,”她说,手指纠结在杂草丛生的土地上。

“艾德琳!”她的母亲叫道,仿佛她是一只迷路的牲畜,她拖着沉重的身躯,充满了愤怒和悲伤。

当她走进房间时,她的母亲只看到她的手被泥土粘住,便命令她的女儿找脸盆里去洗掉污渍,艾德琳把指甲下的泥土擦洗干净,在母亲的责骂中,她的手指被泥浆黏得死死的。

“你丈夫会怎么想?”

丈夫?一个字像一个磨盘,全是重量,没有温暖,她的母亲图坦卡蒙。

“一旦你有孩子要照顾,你就不会那么焦躁不安了。”

艾德琳又想起了伊莎贝尔,两个小男孩抓着她的裙子,第三个男孩在炉边的搖篮里。

她们曾经一起做梦,但她似乎在两年内老了十岁,她总是很累,脸上曾经笑红了脸的地方现在出现了凹陷。

“做别人的妻子对你有好处,”她妈妈说。

……

日子过得像个笑话转瞬即逝,太阳像镰刀一样落下,艾德琳几乎能听到刀锋的呼啸声,她的母亲把她的头发编成一顶王冠,在珠宝的地方编织花朵,她的衣服简单而轻盈,但就她身上的重量而言,简直就像用盔甲做的一样,她想尖叫。

相反的是,她伸手抓住脖子上的木环,好像是为了保持平衡。

“你必须在仪式前把它脱下来,”她的母亲指示。

艾德琳点了点头,尽管她的手指紧绕着它,父亲从谷仓进来,身上撒满了木屑,散发着树液的气息,那咳嗽已经有一年了,但他不让她们谈论它。

“你差不多准备好了吗?”他问道。

多么愚蠢的问题,她的母亲谈起婚礼晚餐时,好像它已经过去了似的。

艾德琳望着窗外,夕阳西下,她没有去听这些话,但她能从母亲的声音中听到光明,听到她的辩解,甚至在她父亲的眼中,也有一丝宽慰,他们的女儿试图开辟自己的道路,但现在一切都在好转,任性的生活被拖回到正轨,被推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屋子里太暖和了,空气又闷又静,艾德琳无法呼吸。

最后,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就像葬礼上的钟声一样,她强迫自己站起来,她父亲摸了摸她的胳膊,他的脸很难过,但握得很紧。

“你会爱上你丈夫的,”他说,但这些话显然更多的是愿望而不是承诺。

“你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她的母亲说,而她的母亲是命令多于愿望的,然后埃斯特尔出现在门口,穿着丧服,她为什么不能呢?

这个女人教给艾德琳狂野的梦想和任性的神灵,让艾德琳的脑袋里充满了自由的思想,她吹灭了希望的余烬,让她相信自己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埃斯特尔白发苍苍的脑袋后面,光线变得暗淡无光。

还有时间,艾德琳告诉自己,但时间转瞬即逝,每呼吸一次都在加快,时间——多少次她听到它被描述为玻璃沙漏里的沙子,稳定,不变,但那是谎言,因为她能感觉到它在加速,向她袭来,恐慌在她的胸中敲起了鼓,而在外面,小路是一条黑色的线,笔直而狭窄地伸向村庄的广场。

在另一边,教堂伫立等待着她,脸色苍白,僵硬得像一块墓碑,她知道如果她进去,她就不会出来了,她的未来和她的过去一样,只会更糟,因为那里没有自由,只有一张结婚的床和一张临终的床,也许还有一张产床,当她死的时候,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活过一样。

巴黎将不复存在,没有嫉妒的情人、没有要乘的船去遥远的地方、没有外国的天空,除了这个村子,没有其他的生活、没有任何生命,除非-艾德琳挣脱她父亲的控制,在既定的道路上停下来。

她妈妈转过身来看着她,好像她要逃跑,这正是她想做的,但她知道她不能。

“我给我丈夫做了一件礼物,”艾德琳说,她脑子转得飞快,“我把它忘在屋里了。”

她的母亲态度软化了,表示赞许。

她父亲态度僵硬,满腹狐疑,埃斯特尔眯起眼睛,心领神会。

“我去拿,”她继续说着,已经转身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去,”她的父亲说,她的心猛地一跳,手指抽动着,但埃斯特尔上前阻止了他。

“琼,”她狡黠地说,“艾德琳不能既是你的女儿又是他的妻子,她是个成年女人,不是个值得照顾的孩子了。”

他看着了女儿的眼睛说:“快点。”

艾德琳已经起飞了,回到小路上,穿过门,进到房子里,穿过另一边,来到开着的窗户。

田野和远处的一排树林,还有村子东边的树林像哨兵一样伫立着,正对着太阳,树林,已经被阴影笼罩,尽管她知道还有光明,还有时间。

“艾德琳?”她父亲叫道,但她没有回头。

相反的是,她爬出了窗户,木头把她的婚纱挂住了,然后她跑了出去。

“艾德琳?艾德琳!”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但每走一步,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微弱,很快她就穿过田野,进入树林,在茂密的夏日泥土中,她跪在地上,打破了树木的界线。

她紧紧抓住木戒指,甚至在她把皮绳套在头上之前,她就已经感觉到戒指丢失了。

艾德琳不想牺牲它,但她把所有的礼物都用光了,把她能给远古之神的所有礼物都捐了出来,但没有一个神回应。

现在她只剩下这些了,光线很微弱,村子在召唤她,她不顾一切地想逃走。

“求你了,”她低声说,当她把指环扔进长满青苔的泥土里时,她的声音突然中断。

“我愿意做任何事。”树儿在头顶上低吟着,然后就不动了,仿佛它们也在等待着,艾德琳向维隆森林里的每一个神祈祷,向任何愿意倾听的人祈祷,这不是她的生活,这不可能是全部。

“回答我,”她恳求道,湿气渗入了她的婚纱,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使劲地听着,但唯一的声音是她自己在风中的声音和她的名字,像心跳一样在她耳边回响。

“艾德琳…”“艾德琳…”“艾德琳…”

她把头靠在泥土上,抓住黑暗的泥土尖叫道:“回答我!”

沉默是一种嘲弄。

她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从来没听过森林这么安静,寒冷笼罩着她,她不知道这是来自森林还是来自自己的骨头,她放弃了最后的战斗。

她的眼睛仍然紧闭着,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没有注意到太阳已经落到她背后的村庄后面,黄昏已经变成了黑夜。

艾德琳一直在祈祷,一点都没注意到天色已晚。

……

1714年7月29日,法国萨尔特河畔,维隆。

它发出的声音是低沉的隆隆声,低沉而遥远,像打雷一样。

笑声?艾德琳想,她睁开眼睛,终于注意到光线是如何暗淡下去的,她抬起头,但什么也没看到。

“喂?”

笑声渐渐变成了声音,就在她身后的某个地方。

“你不用下跪,”它说,“让我们看看你站起来的样子。”

她爬起来,转身!但她看到只有黑暗把它包围着,一个夏天太阳消失后没有月亮的夜晚,艾德琳也知道,她犯了个错误,这是她被警告要提防的神之一!

“艾德琳?艾德琳吗?”

好像城镇里传来的口音,微弱而遥远,就像风一样,她眯起眼睛,望着树间的阴影,但它没有影子,也找不到神——只有那声音,贴近她的脸颊,就像呼吸一样。

“艾德琳,艾德琳,”它嘲弄地说,“……他们在叫你呢。”

她再次转身,发现除了深深的阴影什么也没有。

“快出来,”她命令道,她的声音尖锐而又尖利,有什么东西擦过她的肩膀,擦过她的手腕,像个情人一样裹住了她,艾德琳惊慌。

“你是什么?”

影子的触碰消失了。

“我是什么?”

它问道,天鹅绒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幽默。

“这取决于你相信什么。”

声音劈开般的洪亮,响彻树枝,在苔藓上蜿蜒,折叠,回荡,到处都是。

“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它回响着。

“我是魔鬼——魔鬼——还是暗夜之神——暗夜之神——暗夜之神?”

“我是怪物——怪物——还是神——神——还是……”

树林里的阴影开始聚集起来,像乌云一样,但是,当它们沉淀下来的时候,边缘不再是一缕缕的烟雾,而是坚硬的线条,一个人的形状,在他背后村庄的昏暗灯光下变得坚实。

“还是我现在这样?”

声音从一双完美的嘴唇中倾泻而出,黑色的眉毛下闪烁着翠绿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卷曲在前额,勾勒出一张艾德琳太熟悉的脸,她用铅笔、炭笔和梦想创造过一千次,是陌生人,她的陌生人。

她知道这是一个骗局,一个男人的影子,但看到他仍然让她屏住呼吸,暗夜之神低头看着他的身影,仿佛第一次看到了自己,似乎很满意。

“啊,所以这位女孩还是有信仰的。”

那双绿色的眼睛抬起来了,“好了,”他说,“你来过了,我也来了。”

千万不要向天黑后会回应的诸神祈祷!艾德琳知道,她知道,但只有这一个人接了祈祷,唯一愿意帮忙的“人”。

“你准备好付钱了吗?”

工资?价格?仅有的戒指,艾德琳跪倒在地,在地上搜寻,直到她找到了皮绳,从土里取出了她父亲的戒指,她把它举到神面前,苍白的木头上现在沾满了污垢,神靠近了她,他也许看起来有血有肉,但行动起来却像个影子,只要走一步,他就在那里,充满了她的视线,一只手抓着戒指,另一只手放在艾德琳的脸颊上,他的拇指拂过她眼睛下面的雀斑——她的星星边缘。

“亲爱的,”暗夜之神接过戒指说,“我不做小饰品生意。”

木环在他手里碎了,掉了下来,只是一团烟。

一个压抑的声音从她的嘴唇里流出——失去戒指已经够心疼的了,看到戒指像皮肤上的污点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更疼,但如果戒指还不够,那怎么办?

“求你了,”她说,“我愿意付出一切。”

暗影的另一只手仍然贴在她的脸颊上。

“你以为我什么都想要,”他说,抬起她的下巴。

“但我只有一枚硬币。”

他靠得更近了,绿色的眼睛异常明亮,声音如丝绸般柔和。

"我做的交易,都是为了灵魂"

艾德琳的心怦怦直跳,在她的脑海中,她看到她的母亲在教堂里跪着,谈论上帝和天堂,听到她的父亲说话,讲述关于愿望和谜语的故事,她想到了埃斯特尔,他只相信一棵树挡住了她的骨头。

谁会说灵魂不过是一颗回到土地上的种子——尽管她是那个警告向暗夜之神祈祷的人。

“艾德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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