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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峰要摆七日的送仙宴,整个金谷山都热闹起来了。
黄家落了雷这事虽疑点重重,不过见了黄家掏干净了家底摆了这么大的排场,各家也都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备下厚礼准备前往南峰送贺。
龟金金也在地灵洞对着黄四郎大放厥词后,便被险些气吐血的龟老爹连派四位长老将他五花大绑的拎了回去。
“拎”这字说得十分形象,毕竟他最后是被倒吊在竿子上,被其中两位长老吹胡子瞪眼的扛回了龟家。
地灵洞也破天荒的提早关了洞,各家的子弟都要赶回家去准备到南峰送贺。
狐双夜趴在狐苓肩头上懒洋洋地打哈欠,洞中安静了不少,妖精们都走了个干净。
狐三娘子嗣众多,纯血种的狐崽子也生了好几窝,自然想不起他们这些在峰与峰的夹缝中自生自灭的种。
半妖寿命有限,大多也都更愿意选择去人间寻个好去处,跟凡人一样浑浑噩噩醉生梦死过完这一生,没几个半妖愿意耗费自己短暂的生命在地灵洞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成仙梦。
午时刚过,洞中便只剩下狐苓和他肩上呼呼大睡的狐崽。
狐苓蹙起眉头,一滴冷汗从额角砸落。他体内的妖丹微微发烫,正在源源不断的吸收着地灵洞充沛的灵气。
不过,只要稍微靠近一些便不难发现,这颗朱红色的妖丹侧面有个不小的缺口,灵气源源不断从周身进入妖丹,但实际能停留在妖丹内的微乎其微,绝大部分都顺着缺口在妖丹内打了个转,便跑了个干净。
吸收灵气的过程对半妖来说也不像寻常妖精一样轻松。
因为血脉不纯,半妖吸收灵气时血脉中的杂质会对灵力产生排斥,吸收进的灵力就如同一把尖刀顺着经脉横冲直撞,稍有不慎便会在静脉之中割出一道裂痕,这也是对违逆天道的惩罚。
狐苓紧闭着双眼,苍白的唇齿间偶尔漏出一两声痛哼。
经脉中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神经,像是要将他活生生从中间切成两半。
即使经受过数百年这样的折磨,狐苓依然无法真正适应这样割肉挖骨般的疼痛,身体在这样的煎熬之中止不住的颤抖。
昏昏欲睡的幼崽被一阵剧烈的颠簸吵醒,它下意识抓住了狐苓的领口,才不至于从他的肩头滑落下去。
它用蹄子扒了扒惺忪的眼,一抬头便看见狐苓双眉拧紧,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到衣领当中。
“兄长?”
狐双夜瞪大了眼,急忙扑到狐苓怀中,布满鳞甲的尾巴死死缠住狐苓的手臂。
然而回应它的,只有狐苓越来越混乱的呼吸和抑制不住的闷哼声。
他的唇色由于大量失水而苍白干裂,如同陆地上一条濒死的鱼在苦苦挣扎。
狐双夜急得在他怀中拱来拱去去,他的目光骤然落在那张干裂出血痕的唇上。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它飞快从狐苓身上跳了下去,迈开四条小短腿一跃就窜上了瀑布边被烤焦了的歪脖子树。
清澈的瀑布从顶峰倾泻,劈里啪啦的打在乱石上。
狐双夜小心的跳上了歪脖子树,用后爪夹紧烧成空心的树干,努力将幼小的身躯探出洞。
此时他的身体完全倒挂在树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哪怕一步走错都将万劫不复。
幼崽不禁咽了咽口水,瀑布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可对此时几乎悬空的幼崽来说却如同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深深吸了一口,不断在脑海里策划着下一步的路线。
右上方不远的地方有块凸起的枝桠,只要他能跃上那片凸起,便能顺利将泉水取回。
慢慢地,幼崽的眼神变得坚定,插进枝干里的爪子狠狠一用力,打颤的后腿向后方使劲一蹬。
——近了。
幼崽瞪大了眼,它伸长的前爪终于触碰到烧焦的枝干,前蹄深深嵌入枝干内部,它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咔哒——”
清脆的断裂声忽然从他头顶响起,幼崽的动作微顿,瞪大的双瞳难以置信的望向上方。
只见那一节并不粗壮的树干,竟然因为承受不了幼崽的重量,开始整个从根部断裂开来。
“完了。”这是下坠前,它心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幼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幼小的身体在不断的下落中蜷成了一团,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砰——”重物砸落的砰声响起。
狐双夜只感觉自己撞得眼前满是金星,一阵黑一阵白。
然而在它的身下却并不是冰冷的寒水,反而一丛柔软而温暖的皮毛将他整个包裹了起来。
“狐双夜,你在寻死?”虚弱而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狐双夜眼泪都快下来的。
它猛地翻过身,用力抱住身下的白毛狐狸,语气哽咽的不像样子“兄长,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狐苓本来就像被锯成两半的脑子,被他这哭天抢地的哭声弄得像是漏了风,呼唰呼唰的往里面灌冷气。
他在修炼中隐隐约约听到狐双夜的哭喊声,拼着最后一丝理智才终于从混沌之中抽了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眼见着幼崽晃晃悠悠的拽着烧焦的树干从悬崖边上掉了下去。
狐苓深吸一口气,气急反笑“所以你是上赶着要下去陪我?”
“我只是想去给你弄点水。”狐双夜被吓得一瑟缩,鼻头抽动了一下。
半晌,他才又瘪着嘴小声开口“……毕竟你看起来很难受。”
狐苓微微一怔,一股从没有体会过的异样没由头的自狐苓的心底传出。
那像是一种痛觉,又像是吃了没熟的杏子那样从嘴里涩到心里,他一时弄不清这种异样到底是从哪来的,就连脚下踏过的石壁好像都变成的软软的棉花。
金谷山上的半妖打小都是爹不疼娘不爱,受伤了就自己舔一舔,饿了就自己下山狩猎。直到哪一天大限到了死在哪个烂泥沟里,便以地作棺以天作盖,稀里糊涂便投胎去了。
狐苓也是如此,他从没有感受过被人照顾的滋味,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有人记挂。
如今小崽子一句毫不知掩饰的担心,反倒将他打的丢盔卸甲,险些从崖壁上掉下去。
巨大的白狐狸勉强稳住脚步,低低垂下眼眸,四条蓬松的大尾巴却暴露了主人的局促,在空中恍惚的摆动不停。
狐双夜似乎还在闹别扭,把自己缩在毛毛里赌气不说话。
“下来。”狐苓忽然停下脚步,扭头说道。
“……我不下。”狐双夜一瘪嘴,两只蹄子用力扒紧身下的狐狸毛“双夜想要兄长背着走。”
狐苓带孩子没有半点耐心,也懒得跟他再废话,尾巴一抖便化出人形,大手一捞便把小崽子抱到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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