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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神勣其人慑于淫威、风骨无,本身便已经值得怀疑。眼下能供弓嗣明采信者,也仅仅只有手中这来历诡异的秘信,面对关乎整个家门生死的大难题,弓嗣明一时间也是难以做出决定。
“派人通知你二伯,有了回信没有?”
厅堂中一片死寂,针落可闻,弓嗣明有些受不住这种压抑,便又开口问道。
“还未。”
弓家长子摇头回答道“洛州州廨远在宣范坊,不会这么短时间便有回讯。”
这一点弓嗣明自然明白,宣范坊位于洛南合宫县治中,且不说路途方面的问题,单单最近这段时间合宫县与洛阳县之间的积怨矛盾,持他手令的家奴只怕也很难在洛南夜中畅行无阻。
他族兄弓嗣业官居洛州司马,能够接触到的人事也比他更加广泛,自然也能做出更加靠谱的判断与决定。但若信中所言是实,相应的更加显眼的弓嗣业肯定也已经被严密监视起来。
骤生如此横祸危机,弓嗣明其实已经是完的懵了,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是正确的。
这会儿他满腔愤懑,又指着儿子弓六破口大骂道“瞧瞧你结识的是什么奸恶门第?若非将积德坊园宅低价典给丘家子,我家也不会如此被动!”
弓六低头承受着斥骂,也不敢反驳父亲骂的究竟有没有道理,但在低头沉默片刻,又蓦地灵光一闪,说道“事态如此严重,丘大将军还念念不忘要除掉犯他园邸的贼徒,是不是那傅游艺真掌握他什么罪证?我家若能审问知晓,不就可以反过来胁迫丘大将军?”
“形势已经万难,能容你从容布置?丘某又是什么善类?他若知我家持其罪证,只怕家更要没了活路……不、不过,这倒也是一条思路。”
弓嗣明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出尔反尔,稍作沉吟后便又说道“信报不能不应,你们兄弟今夜便先秘逃出城,试一试那街使陈铭贞是否可信可用。若真能逃出城去,切记不要逗留,即刻奔回汴州乡里,召集家众财货,速往河北相州去投你叔祖……”
弓家几子听到这话,脸色俱都一变,纷纷开口,各执一词。有的说这报信真伪难辨,贸然出逃恐怕落入陷阱。有的则担心他们一旦出逃,留在都中的弓嗣明等就危险了。
“既然旧事已经被引出,留在神都确是死路一条。无论这信报后路是真是假,试一试儿郎或还能有一线生机,但若不试……你父年过五十,死不为夭,儿郎仍有可望,逃出后尤其谨记保家业!”
弓嗣明讲到这里,已有几分决绝“奸后弄势,视人命为草芥,若都邑家众难免一死,也不必再留恋中国家业,远投突厥去罢。我家虽非名族,但也历任显宦,熟知中国事务,是边胡渴求的贤良。唐家基业短或难保,但奸后也已经年高,且连谋立边地,待到乾坤归正,化胡归国,又是一功……”
讲到这里,弓嗣明已经做好为家业牺牲的准备。但他们弓家也是家大业大,相州刺史弓志元是其族叔,另有蒲州刺史弓彭祖等族众显宦,只要这些人能保下来,眼前这场祸患也成不了灭族大祸。
做出决定后,弓嗣明也不再迟疑,即刻吩咐家人给几个儿郎收拾行装,趁夜行动。
至于他自己则返回县廨,派人秘密将牢狱中的合宫主簿提出来,如果丘神勣报信是真,他家几个子弟真的能够平安被送出神都城,他便直接干掉傅游艺算是报答丘神勣,但若丘神勣仍是陷害,那就抱着一起死罢!
盛夏月初,天边一勾弯月,另有繁星如洒。
此前一段时间,陈铭贞因为《街使曲》一事被搞得心烦意乱,为求避嫌力请日后只在洛北巡警。本来以为到了洛北能够稍得清静,却没想到遇到的烦心事更多且更加严重。
他率着街徒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脑海里却仍充斥着家宅中堂那珠光宝气的画面,同时心里也在想究竟是什么人在如此玩弄他?目的又是什么?
那么多的宫禁器物,绝不是寻常渠道能够得来,可以想见那幕后黑手必然不同凡响。
陈铭贞不是没有怀疑对象,而且下意识就想到,是不是嗣雍王一家在陷害他?众多禁物送入他家门,然后污蔑他趁职务之便偷窃王府器物?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打消,因为太牵强了。他此前负责巡警洛南,是知道嗣雍王一家被守得牢牢的、死死的,出入都有监望盘查,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将这么多王府器物运送出坊,甚至准确无误的送入洛北他家宅邸。
而且这个罪名也太牵强了,他此前在洛南虽然受命刁难三王,但却一次都没有登入少王府邸,有大量金吾卫兵众、甚至王府佐员可以作证。
更何况,真正要为难嗣雍王一家的又不是自己,而是大将军丘神勣、是了,丘神勣!
如果排除少王,那么另外一个能够做出这种事的,就是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但丘神勣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是因为那《街使曲》怀疑他与少王暗通款曲,不肯尽力构陷少王,但这似乎也不值得丘神勣将他狗陷入死。而且凭着丘神勣的权势,本身又是统领左金吾卫的大将,要收拾他一个属下将领,也完不必用这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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