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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守礼的确是纠结到了极点,根本就没有处理眼下这种人事关系的经验和能力。

李潼见他一脸的为难,便开口说道“近日娘娘暂且留在我邸中,等到二兄将张阿姨事情处理妥当,我再让娘娘回来。张阿姨今次所言无论在不在理,但对娘娘实在是有些戳心,她们两位往后是不好再朝夕相处。”

李守礼闻言后也点点头,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口中却实在说不出什么。

“今夜之事,也是一场预警。我兄弟日渐显在,周遭人事此类的长短计较一定会越来越多。我是这么想的,道德坊故邸捐设道观,以后便让张阿姨长居观中。日常衣食用度勤做供奉,但人情往来,还是要能免则免。”

李潼对张氏倒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如果不是看在李守礼的面子,单单今夜闹这一场,他都打算将张氏逐出家门、远送外州,由其自生自灭。

但李守礼这个家伙平日里看起来虽然没心没肺,但内心里还是非常重视亲情,也是这小子身上为数不多的闪光点,所以也得顾虑一下李守礼的感受。

“真的只能这样?”

李守礼听到要将他生母别宅幽禁,心里自然有些不忍。

“之所以要这么做,也是能够让张阿姨余生能得安稳。未来几邸之间,少不了人事出入,张阿姨她并无捷才明辨当中的是非。强居于此,难免要受人所误。不如独守一份清静自在,出邸之后,想也不会有太多人紧衔不放。”

张氏那个脑筋,是真的处理不了王邸眼下这种颇为复杂的人事局面。与其未来再卷入更大的人事纠纷中,不如有吃有喝的安度余生。

当然在李守礼看来,如此安排可能在感情上不能接受,自觉有些不孝。但在眼下这个世道,生母非嫡本就地位不高。

像是早年被干掉的丘神勣之父丘行恭,就是因为不愿其母以妾礼入葬、与其嫡兄发生争执而被免官。小老婆没人权,这个道理古今通用。

原本的历史上,李守礼出宫之后,也只是跟嫡母生活在一起,生母张氏则别宅安置,可能是担心还会遭到政治上的牵连。

“当然,我也不是要让二兄人情刻薄。张阿姨此番怨言吐露,也是希望能够籍此抬高母家门庭,这件事仍然可以继续做。”

为了让李守礼心里更好受一点,李潼又继续说道“清河张氏既然先以事撩人,但既然惹到了我兄弟,这件事绝不会轻松了结。方才张延所言,即便能够成事,不过是枝蔓的依附。明日我就接见朝士几人,继续推动此事,非定著房不附!张家如果不想承受我兄弟怒火,最好乖乖应下此事,也算了却张阿姨一桩心愿。”

讲到这里,李潼语调变得冷厉起来。张氏这一次受人蛊惑、在家中闹事,虽然不聪明,但关起门来就能解决,倒也不至于喊打喊杀。

不过,打狗还得看主人。清河张氏主动出头撩拨此事,李潼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既然们这么想开枝散叶,壮大家族,那老子也帮们一把,直接将张延一家姓名写在定著房族谱上!

这么做除了给李守礼一个交代,让这个傻哥哥面对其生母时不要太过愧疚,同时也是要恶心清河张氏。

们觉得区区一个良媛不够资格跟们家合籍,现在连这个命妇号都收回来,就问认不认这门亲?如果觉得族谱纸张不够,大不了砍死几个张氏族人,也别万石张家了,打个折扣,三千石、五千石已经不少了。

果然,当李守礼听到这里的时候,脸色变得好看一些,但还是摆手道“十月怀胎、赐身之恩,生人至此少有回报。既然这是阿母的执念,怎么能让三郎出面,明日我便直登张循古邸,他若敢说一个不字,我绝不放过他!”

李潼闻言后便微微一笑,也不强争,但还是说道“这件事既然要做,便不可只凭意气便草率行事。明日先将那路敬琏引入邸中,让他跟张延当面对质,先将这口供实证拿在手里,避免他们反咬一口、指责我家恃强凌弱。稍后我再安排几员饱读诗书、专修经术的学士,再与张家专论此事。”

附籍世家、冒充名族,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总是不怎么体面。

大凡传承悠久的大家族,向来深谙面子都是身外物的道理,胡搅蛮缠绝对是一把好手,毕竟他们掌握着一定的政治资源和话语权,白的说成黑的、混淆视听,那都是做惯了的勾当。

李潼就算想恶心一把清河张氏,也得考虑到之后舆论风向的问题,所以先把那个中间人路敬琏抓起来,从其口中拿到这些家伙煽动他们兄弟失和的证据,才能正式向张家下手。

把柄被人拿住,清河张氏也就不敢再肆无忌惮的混淆视听。甚至李潼巴不得他们闹大,如此一来,他更有正当的理由对张家痛下杀手,就算拉过来那张循古一刀砍了,别人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还是三郎想的周全,我听的,都听的!”

李守礼闻言后又连连点头,脸上愁色消散些许,此前所以倍感纠结,那是因为事涉他最亲近的人,现在则要磨刀霍霍直对外敌,自然要将心中积攒的怒火好好发泄一通。

眼见李守礼不再为此忧愁,李潼也放下心,又商量了一下道德坊故邸改造成道观、将张氏安置其中的细节,然后便又从侧门行出,返回自家王邸休息。

政变这段时间,无论精神上还是体力上,他都一直处于绷紧透支的状态。如果不是李守礼生母吵闹起来,见过嫡母房氏后早该归邸入睡了。

回到邸中后,李潼一觉睡到天亮,再醒来时,乐高个小家伙儿匆匆入前禀告,倒是潞王早已经入邸,正在太妃处。

李潼起床后草草洗漱一番,然后便往嫡母房氏居舍行去,途中又吩咐乐高转告前堂府员们去请几个稍后要用到的人。

王美畅并其身边这个小圈子,李潼还真不怎么放在眼中。哪怕豆卢钦望眼下还活着,现在在他面前也得老老实实。

这次被搞了一把,纯粹是他精力一时关注不到,而且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但既然已经被自己注意到了,这群家伙就别想好过。

后堂中,李守礼正跟娘娘房氏说着话,见到李潼行来,便忙不迭跃起迎上,并说道“三郎,咱们昨夜所议,我已经跟阿母讲过。阿母也说了,但能让她母家附籍清河张氏,她愿意安心奉道,为家门祈福。”

李潼闻言后只是点点头,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他二兄面子,他就算要回击那个小圈子,也不会选择让其母家沾光的方式,直接赶出家门没商量。

“那么二兄就安排人去将路敬琏引入府中吧,让张延写帖,他一定会来。”

现在对方只怕还做着要让他们兄弟失和的美梦,如果知道李守礼已经被成功蛊惑,没道理不屁颠屁颠的赶过来。

李守礼闻言后便重重点头,然后又转过身一头扑在房氏席前,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娘娘,这一次千般万般,是儿子有错!待我解决了这些外扰,便接娘娘归邸,以后再有寸息忤逆,不需兄弟过问,娘娘直接打死我,入了黄泉,再让阿耶施罚!”

“别说这些胡话,一家人好好生活,就是最贵的事情!”

房氏就算心里还有一些闷气,但看到李守礼那叩得通红的额头,一时间也是感慨入深,脸上终于又露出几丝浅浅笑容。

待到李守礼离开后,李潼又坐在房氏对面,说道“过几日张氏便入居别坊,绝不再让她入娘娘面前。昨夜侍用者,再都让人替换出去。不是儿子不想昼夜奉养娘娘,但眼下终究还是有些不便,儿子也还有一些外事需要……”

“不要说了,我母子不用说这些!”

房氏一把抓起李潼的手,叹息道“张氏的确没有说错,我的确是盗窃了别个母子深情。但无论如何,能跟们三个有着一段情义,无论怎样的刁难,娘娘都受得住,更不要说只是区区闲言。三郎啊,娘娘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泽,能够得……”

房氏讲到这里,又是哽咽出声,刺心的话语既然已经入耳,又怎么能够轻易消散。长子孤僻不言,次子赤子顽愚,一家人的生计前程,全都压在这个少子身上。

尽管没有什么骨肉的情义,可是看到这个恭坐眼前的少子一觉醒来,脸上仍有些许倦色,房氏真是心疼得直入肺腑。

李潼又安慰了房氏几句,也并没有太多时间留在这里,吩咐王妃并唐灵舒等陪伴房氏,然后便直往王府中堂行去。

首先到来的是大表哥房融,李潼先让房融就坐,然后直接说道“表兄处理一下案头事务,准备离开宪台。我准备让表兄入事比部,兼领潞王府长史。”

“殿下放心,我一定尽快入事。”

房融闻言后便点点头,表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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