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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几天来,满目都是无边无际连绵起伏的山脊,稀疏的缓坡森林......
前面有一处看起来很特别的山坳。三面环山,一股水流从西边的山腰缝隙间直泻而下,在山坳里绕了一个半弧形,而后向东边的林地流去。远远望去,如同一条小白龙盘卧于此。
堪域学,流传千年,被人们广泛运用,至今不衰,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东西在里面。其涉及到地质、建筑、气象等多个行业的诸多学科,博大精深之极。我并不在那一行内,也不敢轻易的评论什么,只是从直观上感觉这地方有些不一样。但是,说不出有多好多坏。不过,我想在我们普通人眼中,这里有高山环抱,大风吹不到;有水入水出,能滋养且淹不着。应该就算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了。
我们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正在勒马停步,看得有味,没留意从北面的山上下来一个女人。也许是树木的原因吧,等到发现时,她已经站在了我们面前。一身白色的猎装,手里提一把刀,背上还背着弓箭。
我着实有点纳闷,现在什么年代了,祁连山还有这样老式的猎户存在?据我所知,早就不允许在祁连山中狩猎了,以前的那些猎户已改行做了其他营生。难道这里是一个例外,还是说这女人纯属偷猎者?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今天我们就会遇到一个很大的麻烦。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偷猎者不会是一个人,更不会单单只有一个女人,周围肯定还有同伙。她们是绝不会允许外人知道她们偷猎的事,会不惜一切担价来保守她们的密秘。在她们看来,知道的人越多,就越会给她们带来麻烦,招致祸端,甚至是牢狱之灾或者性命不保。我们最好是不要和这个女人搭话,权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赶紧离开为上策。
我急忙给加央和多吉传递眼色,示意他俩不要跟那女人说话,迅速离开。加央和多吉也真老实的可以,象是没有半点处世经验一样,竟然没看懂我的意思。更有甚的是还以为我对那女人有什么调笑之意,抢先嬉笑着上前去搭话了。
情急之下,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来最直接最野蛮的吓叱:
“你们两个还不快走,前面的羊群已经看不见了!”
加央和多吉似是听得一头雾水,看着我发怒的样子,觉得又不是在开玩笑,越发有点蒙钝了。
不过,这一招还真灵。果然暂且起了作用,加央和多吉对望了一眼,张了张嘴巴,什么也没说,木呆地跟着我过来了。为了让他两明白我们的处境,待稍稍和那女人离开了一点距离,我便迫不亟待地压低声音,把自己以为面临的险情告诉了他俩。
“有这么严重吗?”
加央好象有些怀疑.
“恐怕比这还要严重,丢命的可能都有!”
我说的严肃而又慎重.
“那——等什么?还不快走!”
多吉一听,好像是真的有点急了。
我们刚一起步,谁知那女人如飞一般奔到马前,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感到头轰地一乱,心想,麻烦来了,紧避慢避都没能够避开。看来,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现在只能见机而动了。如果实在无法摆脱,就只有硬拼,先法制人也许能换来一线生机。
加央见我按住了腰间的匕首,把那杆小口径步枪握得更紧了,象是已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几位大哥,象是初次来我们这里吧?”
那女人看着我们,并没有显出奇疑和敌意,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她的语气很柔和,还故意把“我们这里”几个字说得很重,似是想要让我们听得更明白一点。
“你是住这里?”
多吉象是有点不信,斜眼看着那女人.
“我是这里的人,不住这里还住哪里?”
那女人不但没介意多吉的质疑,还显出几分笑意来。神态非常单纯,让人不得不生出一种毫无理由的信任感。
“你们是打猎?”
那女人弯着头注视着我们,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
“不,搞地质测量。”
我见她已看出我们不是放牧的,怕多吉插话惹出麻烦,于是就馿下坡,不在坚持是牧人,顺口又撒了个慌。不过,从某个方面说,还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我们确实不是打猎的。这样,也不算全骗她。
“这么说,以前来过?”那女人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高兴来。
“是第一次进山1
……
我担心回答出错,可她偏偏话多,问个没完没了。
“你住的地方不远吧?”
多吉这种时候是忍不了多久的,终究还是象我担心的那样插话了。
“不远,就在山那边。”
女人依然是那般的天真。
即然她不是偷猎者,也就自然消除了对我们的威胁。我总觉的她的那双眼睛好象在哪里见过,有点熟悉,有一种遥远的亲缘感。由此,产生出了一分难以说清的信任。架不住她的热情相邀,在好奇心的帮衬驱动下,我们不由答应了去她家做客。
绕过一座小山岗,果然看见了十几头白色的牦牛,还有两顶帐篷。一大一小,看起来,十分的和顺。
帐篷里不见一个人,炉上的大锅喷着热气,冲得盖子上下跳动着。一股浓重的肉味扑面而来,勾着了人的食欲。
那女人娴熟地为我们端来了牛肉和青稞酒。我们怎么能够经得起那份真诚的热情!陌生感开始一点点地变淡。我试探着道出了心中的最后一个疑问:
“家里别的人呢?”
“后山放着羊,这几天不回来的1她边从锅里捞肉边轻松的回着话。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怕?”
多吉又开始插嘴了,眼中流露出纯正的关切。
“怕?怕什么?这方圆五六十里的山中,没有我不到的地方。哪儿住着几匹狼,哪儿又蹲着几头熊,我一清二楚,还有啥害怕的1
她宣耀着,眼里流露着甜蜜的自得。
多吉还想说什么,却被加央一把拉祝多吉太熟悉加央了,不到自以为关键的时刻,加央一般是绝对不会有所表态的。因而,多吉本来已到嘴边的话,又硬是咽了回去,低头不说了。
“你对这里这么熟,肯定知道娘娘坟了?”
听那个女人吹得那么厉害,我原想难为一下她的,才抬出了那个偈语中的娘娘坟来,料定她是不会知道的。
“娘娘坟?你们真要去娘娘坟?”
那女人突然睁大了杏眼,直盯着我,一副倍感意外的吃惊表情。
“路上听人说的,只是好奇嘛!想去看看。”
我随意解释着。
“听到了什么?”
那个女人紧追不放。这让我更加相信娘娘坟是真实存在着的,并且很不简单。
“也没啥,就是听到我们要来这里,提醒我们一定要看看娘娘坟,才不算枉来这里一趟。这个娘娘坟究竟有什么特别,也没听人提起过。你若知道,不如就说给我们听听算了,这山路太过辛苦,免得我们劳累腿脚,再跑那么多的冤枉路。”
我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要去的娘娘坟上,对今天自己的机智和临场发挥感到很满意。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一下子变被动为主动了,算是在瞬间扭转了局面吧,不由心中窃喜起来。
那女人不再说什么,脸上带出一丝隐隐的似笑非笑,平静的注视着我们,让我感到有一种被洞析心灵的恐慌和震撼。之后,她给我们讲述了有关娘娘坟的一些事情。
她说,所谓的娘娘坟,从外观上看,不过就是几个石头堆,没有什么宏观的地面建筑物,也说不清是哪朝哪代,里面葬着什么样的人,为何葬在这里。但是,这方圆百里的草原牧人都知道,娘娘坟虽然看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却有个怪异,至今无人能识。最为典型的就是它能让怀有不同心态和欲望的人眼里出现不同的结果。也正是这一点,成就了娘娘坟的名气和许多神秘的传说。据说,在很早以前,一条修行千年的蛇精发现了通往天界的通天门,它并不满足自己独自在天界,想把它的一大群蛇子蛇孙全都带进通天门。它从通天门回来,路过娘娘坟时,清楚地看到有六个石堆,可是,等它带着群蛇返回到娘娘坟时,眼前却出现的是九个石堆。蛇精拿不定主意,再三犹豫,一拖再拖,不觉天亮了,错过了去通天门的时辰,被天庭发现,把蛇精和众蛇都变成了石头。娘娘坟的名字也就此在草原传开了,每到农历十五那天,都会看到有许多草原的牧人,不怕路途遥远,来娘娘坟祭拜。
听那女人这么一说,我觉的也许通天门的事早就在祁连草原流传着,只是没有能向山外传播。故而,我们并不知晓,这也属很自然的事情了。
那个女人的帐篷离娘娘坟不远,或者说就是在娘娘坟前。女人也算是痛快,看到我们去娘娘坟急切的样子,不再多言,径直带我们来到了娘娘坟。
我亲眼见到娘娘坟时,才发觉那女人讲的并不准确,娘娘坟不仅神奇而且精致。
那些石堆,并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由乱石随便堆积起来的。从整体看,呈六面锥体。每个面都是用一块块大小不一的三角形石头拼砌而成。石堆高低各异,最大的约有三米,最小的不足一米。排列奇特,乱中有序,一时很难看出端倪。搭一眼,感到萦绕着一丝森森鬼气。
我站在百米之外,试着去数那些石堆。果然,东面数是六个,西面数是七个,南面数是八个,北面数是九个。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来回反复验证,所见确是如此。我想,也许这是石堆相互遮挡缘故,才造成了在不同的角度所看到的数量不同。
感觉有点口渴,来到栓马的那棵松树下,刚要喝水,一抬头,发现石堆仅剩下了三个。我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不错,千真万确,就是三个。我真有点慌了,也顾不得喝水,不停地奔波于各个方位,数着那些石堆。结果次次都不一样。
看来,奇迷,终归是奇迷,不是轻易就能解开的。还是随缘吧。机缘不到,强求也没有用。
娘娘坟正西面,地上有许多兰色玛瑙石碎块掺杂在乱石和荒草之间,一堆堆灰烬,正随微风胡乱飘动着……
其实,我关注娘娘坟,并不仅仅是那些传说,而是在恍惚中,梅花鹿提到的那个苍璧。记得苍璧是古时用来祭天的一种圆形带孔的青玉礼器,被奉为通天圣物。让人遗憾的是到现在为止,娘娘坟的所有传说中,都没能提到过有关苍璧的事。
“你,可曾听到过苍璧?”
我心念一动。你不说,我可以问嘛!转头问旁边站着的这个女人。不过,我并没抱多大希望她能告诉我苍璧的事。我觉得,她若知道,早就在吹侃娘娘坟时说出来了。
“听说,这位娘娘在下葬时枕璧而卧,面如睡状,千年不腐。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苍璧,就不清楚了。”
女人回答的很干脆,毫无掩饰的意思。
当然,传说嘛!也无需掩饰什么。相反,通常人们在讲故事时,还会加一点内容进去的。
不知不觉中,时光又匆匆而逝,给自己留下了许多无头无緖的疑惑。心乱如麻,却好无办法可言。感到又一下没有了目标。
二
早晨起来,我发现又一次遇到了不辞而别,看不到那个女人和帐篷、牛群。
我越来越无法理解这些祁连山牧人的热情和悄然而去了。是不是所有祁连草原的人都是这样?面对眼前的情景,我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加央。
加央轻轻摇了摇头,算是给了我一个否定性的回答。
我想,如果那个苍璧真的随娘娘下葬了,就只有破了娘娘坟的奥秘,才有望得到苍璧,继续前行才有可能和意义。看起来,这里不仅仅是当年蛇精的一道难关,也是我的困惑。
我很清楚,破解这样的一个谜局,关键是要有顿悟。而唤醒顿悟的灵感是来自静心思索。因而,我决定先留在这娘娘坟,暂且不走了。
“该启程了吧1
加央望着我,一脸的惘然.
“不急,看看再说吧!”
我边说边看着四周,好一片丰茂的草常怎么看不到一个牛羊?哪怕是最常见的野兔、旱獭之类的也好。
“快来呀,这里有石像。”
多吉总是这样,一刻都不得安宁。不知何时,早已跑到草坡后面去了。
对多吉的喊叫,我并没有急切的反应。在我看来,这并不怎么稀奇。坟墓、石雕等,本来就是成套的东西,何道怪哉。
我和加央信步来到近旁的一处草坡下面,看到有一个和真人一般大小的女人石像,周围还散布着十几头石牛,在微风吹动齐腰高的长草中时隐时现。猛一看那石人像的眼神,天哪!这不就是昨天的那个女人吗?后面还有一个石山包,分明就是一顶大帐篷。看来,那女人并没有不辞而别……
我觉得脳子嗡地一下,一片恍惚,茫然无着了……
今晚的星空十分晴朗。我对那女人的出现和消失,不再去做过多的猜测。因为,她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引子,给我带来一点启示。换句话说,算作是在某一段路上,受到上苍指引帮助的一个小插曲,与我的结局恐怕不会有太大的关系。
摆脱了心中杂念的干扰,我再去注视那座娘娘坟……
“快到深夜了,去睡吧1
加央来换夜哨了。
我竟然过于专注思考而没有发现加央到了身边。这算是哪门子值夜?如果是真有什么危险,岂不是害己害人吗!我勉强掩饰住了心中突然闪过的一丝难堪。其实,从加央的语气里,并没有笑怨我的意思,也许这是纯属我心中有鬼的多疑吧!
不知为什么,该休息了,我却异常的清醒,不见一丝睡意。
“加央,把牧羊犬安置在这里,我们去那边看看1
我望了一眼火堆旁卧着的牧羊犬,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娘娘坟。
夜里不象白天,眼睛只能看见被光亮照到的那一点。
人不受其他因素的影响,很容易集中注意力。这个娘娘坟,在聚光灯的引导下,我把这个娘娘坟的每一个细点都看得十分真切。
坟堆上的三角形石块,都是标准的蛇纹石类玉石,以深绿色为主,伴有少量的灰白和黄绿色条纹,呈半透明状态。这种采用三角形的选料法,符合玉石块度小和不规则的特性,比较容易切割出来且好拼接。
不用启开,我也能够看出来,这些石块在块与块之间是用阴阳榫卯固定的。这种连接,看似简单,实则不然。需要相邻两边开阴卯,另外相邻的两边起阳棱。对卯棱的标准化要求很高,卯棱的直度、宽度、深度等必须一致,误差极校否则,不是松动,就是无法套合。而且,数量越大,组装越困难。还有,石料不象木料那样有一定的收缩性和可粘接补救的余地,一旦错了,就只能算是废料。就是现在,动用最先进的切割工具,对玉石这个脆性较高的材料而言,要完成这么大面积的拼装已不算是易事。何况,以前只靠绳索和解玉砂(现在的石英砂),其工程量之大,可想而知了。为此,我认为,在娘娘坟极简单的表象下面,肯定隐藏着极不寻常的秘密。
蹲得时间久了,腰腿有点酸疼。站直身后,竟然看不到加央和多吉的帐篷了,只有我的帐篷独独地静卧在淡淡的乳白色月光里,泛着浅兰色的清光。
“加央,你和多吉的帐篷怎么不见了?”
我惊呼加央。
加央从一个石堆后面探出头:
“帐篷?”
加央显得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帐篷的方向冲我说:
“你眼花了吧1
“真的,我就是看不见你和多吉的帐篷。”
我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依然还是那样。
“不会吧1
加央说笑着走了过来。
我发现,在我站的这个位置,仅能看到我一个人的帐篷;在刚才加央站过的地方,三个帐篷全能看见;站在我和加央中间,却唯独看不到我的帐篷……
这样一来,把我彻底弄糊涂了。这里没有任何东西遮挡视线,而且三个帐篷无论从哪个角度,也不在同一条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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