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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遥不知道,孙家因病早夭了的小公子,是怎么变成皇商北沈的养子的。
她知道的只有前半截:孙家的小公子是怎么早夭的。
建和九年春节,她得了小公子的提点后,决心踏实上进,后来就主动去孙家的绣坊帮忙,而不再整日地围在小公子身边,小公子对她的态度也客气了很多。
一点点跟着孙家的绣娘们学劈丝、握针,她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像她这样的人,有一技之长就是有了一条生路。
如此又是一年。
建和十年的春节,她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再给小公子送件年礼、以及送什么合适,孙家上上下下却陡然忙碌了起来。
或者说,整个湖州都忙碌了起来。
这不寻常的忙碌,要从吴王府说起。
十年前,吴王因妄议昭帝之陵而被杖毙,吴王府众人听候发落的时候,吴王妃生产不顺、母子俱亡,吴王嫡系至此断绝。
吴王妃死后不久,萧太后降旨,她从吴王一脉旁枝里选了个幼子封为继任吴王,同时因前任吴王之过,把吴王封地由钱塘府改为荆郡的江陵府。
荆楚远不及江南富庶,但那继任的吴王凭空得了王爵之位与封地,自是喜出望外,对萧太后感恩戴德。
削吴王、收钱塘,大周几代帝王都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萧太后就这么举重若轻地做成了。
荆郡多湖泽,莲叶田田。
建和十年的元宵宫宴上,萧太后用了吴王进贡的藕粉莲子羹后觉得甚好,先是劝皇帝也细品,后感念吴王心诚,发了道懿旨召吴王入京觐见。
莲子心中苦。
怜子心中苦。
萧太后要皇帝品的,不是莲子,而是她的苦心。
先帝驾崩的时候,当今皇帝年仅十二岁,萧太后既要垂帘听政,还要亲自教导皇帝,劳苦功高。
彼时的皇帝,也很恭顺明理。
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他的生母对他说要感念萧太后,他的祖母对他说要提防萧太后,身边有的人说起萧太后赞不绝口,也有的人说起萧党恨之入骨……
少年在撕裂中成长为喜怒莫测的皇帝。
建和三年,小皇帝第一次拂逆萧太后,拒绝迎娶萧氏女为后。
或许他是不愿萧氏进一步得势,或许,他只是如每个寻常的十五岁少年一样,不愿娶一个并不属意的妻子。
萧太后在政事上并不独断专行,相反,她很乐于听取并采纳不同的意见,但在立后一事上她很坚持。
萧太后的一生起起伏伏,从首辅孙女到端王侧妃再到掌权太后,若说她的一生有什么缺憾,大概就是,她不是以正妻的身份嫁给先帝的。
她拥有得再多,也无法回溯时光,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进端王府。
因为立后,皇帝和萧太后僵持了三年。
大概因为一边是儿子,一边是恩人,夹在中间的简太后难免忧思重重,以致抱恙。
生母到底重于养母,皇帝妥协了。
建和六年,皇帝迎娶萧氏女为后,并在大婚当日恭请萧太后还政以颐养天年。
皇帝的一句“还政”,背后有多少谋划。
毕竟,萧太后主政的这六年尽管政通人和,但在很多士子看来,女子主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牝鸡焉能司晨?
皇帝神色惶惶,萧太后却笑得云淡风轻:“皇嗣为重,皇帝且宽心,这江山有哀家替你守着!”
贪权不放,就这么被矫饰为以皇嗣为重、不辞辛劳。
偏偏无可辩驳。
皇嗣不重吗?
当然是,重中之重!
帝党臣子就只能无奈地寄希望于皇帝早得龙子。
皇帝却骤然间懈了心性,不再和萧太后明争暗斗,也无暇理会六宫美人,一心一意地修起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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