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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衣道士对视一眼,手中并不松懈,慢慢围了过来,微希更是将手中镇妖破煞符转了方向对准眼前这个衣衫不整,发髻微散的男子。旷谷持一柄青光长剑,踏着罡步逼近,打量他片刻,摸出一方铜镜,照了并无异样,再看张乖涯就着铜镜整理他松散的发髻,接过短剑宣了一声“云中霞光,玄下真门。”随后道:“川溪,别后甚是挂念——你的衣衫呢?”
众人也同旷谷持剑行礼,“川溪,别后甚是挂念。”
智二刚把大牛放在灰堆里,想要起身招呼,闻言又笑倒在地,“原来你的道号是窜稀,难怪你不说。”
张乖涯准备好的完美笑容不堪一击,他听到这称呼就忍不住牙疼腹痛肚子疼。爱窜稀跑肚怎么了?掌门师叔问他取什么字号,他说逍遥子玄冥子真武金阳洞元,师叔都不同意,让他好好想个符合自己志向的道号,莫要跟这浮夸之风。他怎么浮夸了,恒名真君檄妙真人他说了吗?玄武大帝常美老祖他说了吗?这时憋了好久的腹中已是翻江倒海,催促他爱惜己身莫执着世间得失,他百忙之中没有忘记行礼,跟掌门师叔告退,“我——窜稀。”
他当时一定觉得道号没有窜稀跑肚这种事儿更加紧急必要,他当时一定是腹痛过头,忘了人生必孤独,知音世所稀的古话。半个时辰后,张乖涯拿到已经篆好的如意形雕云金文玉牌,听着掌门师叔的夸赞:“川泽纳污,上善若水,甚好甚好!”玄门命牌一旦镌刻,再也无法更改,他只能双手捧着同师兄弟一起敬过师门老祖,拜谢诸位师叔为他们操劳,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命牌被送进长生阁温养。
张乖涯从此最恶心的事就是志向。
智二还笑得起劲,将粗壮的大腿拍得邦邦作响,张乖涯一脚将他踹进灰堆。转身对师兄弟指着红玺道:“你们大晚上的捕兔子?”
旷谷不再计较他到底穿没穿道服,拍了张符在剑上,斜持着走到被他遮挡的红玺面前。微希和一些师弟倒是眼馋张乖涯袒着半截胸膛的流云袖,朝他噘嘴打着无声啧啧,被他一眼勒了回去。他们这些真门宗弟子大都规矩守礼,不像张乖涯这个皇族后裔那么胆大妄为,是以从入了山门就再也没穿过旁的衣服,又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自然羡慕。
旷谷沉声道:“你既已拿住这妖物,便让我等布阵一审便知。”张乖涯摇头反对,“师兄,这兔子也跟我朋友一场,布阵太伤真元。”
旷谷一振袖,哼道:“妖魔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出乎情欲,难入节义。”张乖涯接上,揽住旷谷肩头讨巧卖乖,“师兄,你放心好了,我这么冰魂雪魄的人。在我眼里,只有节义,没有情欲,只有师兄,没有妖女。”
旷谷把他手臂拨开,瞪了一圈偷笑的师弟,对张乖涯呵斥道:“越说越不像话。好,你贴几张镇妖符,我来问它。”
“师兄你贴吧。我揣着符,狐妖女鬼怎么近得来身。”张乖涯说得面不红心不跳,末了还甩开两袖证明自己真的身无长物。
“你的呢?”
“生火了。”
旷谷咬紧后牙槽,脸黑了又黑,半晌才清了清浊气冲塞的喉咙,吩咐:“况夷、道清,带着大家助川溪防住这怪物。微希,把…….那东西拿出来。”
微希如释重负从剑鞘上解下裹着符巾的红布包袱,谨慎又嫌恶地将它放在地上。旷谷剑尖挑开红布,露出一团混着黑白的事物。
张乖涯仔细瞅了一会,见黑的部分是长得浓密的短毛,白的却是较为细腻的皮质,只因没了骨肉支撑,皱在一处显得沙软坍涅,他问微希这是何物,微希叹了气,却没说出口,旷谷指着红玺道:“你应该问她才对。妖物!你到底对这孩子做了什么!为何混进这家人里?”
张乖涯正蹲下翻检皮肉,闻言手下一抖,眼看就要在皮肉里激起一层浪花,十数年教养电光划过,双臂猛地坠下,揽住了这堆滑动的皮肉。他本能地看向自己手中扶持的部分,两个豌豆大的孔洞,挨着一圈陷下去的薄红,就那么堪堪贴
着手掌下滑的黑白相间的月牙状……
温腻的触感自他手臂不停地往上漫,直要漫到他胸膛、嗓子眼儿来。张乖涯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小心翼翼地将那团皮肉放回去,肯定地说:“他还活着。”
旷谷方刚脸上面露不忍,将原委叙来。
西蜀本自多妖,他们二十余人下山后遇见好些大妖,但大都妥当。度化了不少小鬼,广莫称如此难起到历练作用,不如专去城丰物阜之地,那里人情纠葛,说不定能遇到一些害人鬼煞,一路行行走走便到了郫县,听闻四时八节天地太师范长生威名,如能得见说不定会有什么机缘,于是便入了埤城。
师弟愈积看到城中贩卖的新鲜玩具,与师兄弟走散,不多时他转身寻人,见到一个青布双髻男童从一扇小门户佝偻着出来,怀中抱着一个陶盆,里面颤颤盛着晶莹剔透的条状软物,走到一行小贩中站着不动。愈积与行人见盆中玉条十分好看,便问男童可要鬻卖其价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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