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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轻心的话,说的颇有技巧。
她只是说,翎钧对李岚起有看重和期盼,并未明言,这期盼,到底是什么。
然,每个人,都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理解旁人的说话。
所以,对李岚起而言,柳轻心的这话,可就是表意清楚,不需赘述了。
毕竟,有些事儿,彼此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反而不美。
“岚起鲁莽,险酿大错。”
“谢王妃提点。”
德平伯李铭的多疑,从来都不能算是什么秘密。
虽然,这性子,曾助他为大明朝立下汗马功劳,但就如功过素难相抵一样,他自“承爵”至今,一些有关他因为猜忌,而错杀良将的风言风语,亦从未止息。
有一次,有几个文臣,甚至将此事,死谏到了隆庆皇帝那里,直逼得隆庆皇帝,不得不下旨彻查,末了,视情形特殊,罚了德平伯府二十万两银子,将几个枉死的偏将厚葬,并安置其家眷。
可纵是如此,德平伯李铭的多疑性子,仍未有丝毫收敛,在审视处置一些疑似家中子弟,为争夺承爵权力而进行的“厮杀”事宜时,甚至,还较之前,更重了许多。
换句话说,其实,德平伯府的每个嫡子,都在觊觎承爵这事儿,但又都顾忌着自己父亲的心思,不敢将此事挑明,以免遭到处罚和打压,就此与承爵失之交臂。
所以,听了柳轻心的提点,李岚起才会“幡然醒悟”,为她替自己进行的考量,感动不已。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那嫡妹的事儿,我自有法子处置,介时,你只需坐收渔利便好。”
连李岚起已然钻进了自己打开的口袋,剩下的,只是扎紧袋口,棍棒相向的逼他一点点的吐价值出来,柳轻心不禁莞尔一笑,站起身,缓步走到了,拒他仅三步之遥的位置,才停了下来,压低声音,跟他问道,“岚起少爷觉得,无利不起早儿这句话,可是只适应于府中嫡子?”
“是人,便难免有贪婪之心,无非,有多有寡,及所图之事。”
李岚起觉得,柳轻心的这话,说的若有所指,却又不敢,或者说,不知该往何处揣测,于是,为了稳妥,只能“客观”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安静的听她接下来,要再说些什么。
这个女人,可是个摄天门和断念楼都拒绝调查的人,若说,她没有过人之处,他,是万万不肯信的。
而且,今日初见,他便觉她的诸多言辞思虑,睿智深远的,比生活在燕京的诸多名门闺秀都不逊色,有很多时候,甚至,较宫里的公主,都是犹有过之。
一个这样的女人,怎可能如外边谣传的一般,长于荒野?
又哪里像一些人瞎说的那般,胡搅蛮缠,完全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泼妇?!
“那岚起少爷可觉得,这世上,会有人,只因畏惧,就对另一人,全心全意帮扶?”
柳轻心早料到,李岚起这种,德平伯府出身,谨慎惯了,也猜忌惯的人,不会在未知情形下胡乱发表言论,只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跟自己继续试探,所以,也不着恼,只稍稍一笑,继续对他循循善诱。
山有两虎,才能为了争夺地盘,奋力拼杀殴斗,因为,只消斗败了对方,这整片山,就都是自家领地,再无危险,值得拼死一搏。
而若是,山有三虎,四虎,甚至五虎,情景可就大不一样了。
每只虎都在畏惧忌惮,怕自己拼力一搏后,让其他的虎占了便宜,收了渔翁之利。
于是,就都变成了只敢不停的互相试探,挑衅,却又不真正发动攻击猫儿,只盼着,有其他虎会耐不住性子,率先挥舞尖牙利爪,让自己能有记可图,或者,与其他未参战的虎瓜分好处。
就如,现在的德平伯府。
所以,柳轻心现在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格局,让李虎跃这只虎,因过于强大,遭到其他虎忌惮,而成为众矢之的。
介时,她就只需坐山观虎斗,安安静静的瞧热闹,看是李虎跃这得了李素援手的虎,将其他虎一只只斗败下去,再遭李素反咬一口,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被其他虎群起而攻之,死于非命。
“遭人胁迫,自会心生怨念,何来全心全意之说。”
话说到这里,李岚起怎还会不明白,柳轻心是在提点他什么?
心当下一沉,顿时便对李素,心生了忌惮起来。
虽然,李素只是个庶子,在德平伯府里,活得狗都不如的玩意儿,但现在,却是因为得了三皇子青眼,而在他们的父亲眼里,地位略呈水涨船高之势。
若放任李虎跃得他相助,他的承爵之路,怕是要又多许多崎岖了才是!
只是,方才这位王妃殿下才说了,她曾得李素帮助,免遭江南大营的某个小管事毒手,怎才这么一会儿,就又要对其“棍棒相加”了呢?
难不成,是有什么隐情,或自己之前时候,就理解错了她的心思?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家三爷,也是这般想法。”
柳轻心笑着转身,看向了躺在床上的翎钧,然后,缓步往床边走去。
“许是我未生于燕京世家,不懂燕京名门出身的人,惯以何种手段处事。”
“然,我总是觉得,人,皆有忠孝之心,能将弑母之仇抛掷脑后的,要么,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要么,就是另有所图,岚起少爷以为如何?”
说着话的工夫,柳轻心已走到了床边,重又侧身坐了下来。
就好像,她刚才什么也未说,什么也未做,一切,皆是李岚起臆想所生。
“王妃教训,岚起记下了。”
李岚起轻轻地点了点头,面色不改,心里,却如钱塘之潮,汹涌的像是要把他掀翻在地。
他怎就忘了,李素的姨娘,是因他生母授意,才遭人殴打致死的,怎就忘了,在“忘记”前尘旧事,漠视薛姨娘被狼群分尸之前,李素,曾使一支木簪,杀死了那陷害薛姨娘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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