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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钱爱书已经十五年没有见过李红豆了。
晚上,他正坐火车。突然电话响了。他拿出电话,是一个他不知道的号码。
“喂?”
电话那头没有答应,只听见车喇叭的嘈杂声。
“喂?”还是没人答应。他以为是拨错电话了,正想挂断。
“是我。”那头传来的是他至生都无法忘记的声音。他呆住了。
“你还好吗?”他问。
“我明天就要嫁人了。”她说。
……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爱过我吗?”她问。
……
“你有没有李红豆的消息?”她问。
……“没有……”
“祝你幸福!”
电话挂断了。结婚的是她,他想对她说句祝福的话都已经来不及了。
电话“笃笃笃……”的响。这声波好像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可是他不想躲避,任由它淹没。
火车的窗外黑做一团,就象他的世界一般。偶尔有一两点微弱的灯光,好像记忆的碎片从他脑海中划过,流星一般,却不会消失——会在黑幕中爆开,给黑暗的底色搀杂着光芒,给予希望……
高中毕业,钱爱书高考落榜了。那是他人生最暗淡无光的一个阶段。信念一旦崩塌,身体也就跟着倒下了。因为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他大病了一场。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大病总算好了,却从此落下了头痛的顽疾。
钱爱书困于羞愧和绝望,决定放逐自己,在走之前,他首先要去向李红豆告别。
那一年李红豆刚好中专毕业。钱爱书还在家里等录取消息的时候,李红豆来过他家一次。
李红豆的到来,令钱爱书惊慌失措。他家本已极其暗淡的土砖房因为常年柴火浓烟的熏染,就像刚刚掏开的煤井一样漆黑。
李红豆站在他家大门口朝里面喊:“钱爱书,钱爱书,你在家吗?”
钱爱书一家正在屋里吃晌午饭。他听出来是李红豆。他心里一震,万万没想到李红豆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大门口。
“崽,叫你呢?”钱老爹推推他的脊背,然后朝门外喊,“在呢,姑娘,进来坐吧。”
他慌忙穿上刚刚因为流汗而脱掉的褂子,趿着拖鞋跑出去。“你怎么来了?”他搔搔头问。
“许你去我家,就不许我来你家啊?”李红豆调皮的撅着嘴巴。通常在李红豆撅着嘴巴的时候,钱爱书的脸就会红得象熟透的柿饼。他“呵呵”的傻笑。
“姑娘,进来坐啊。”钱老爹站在门口,一会儿看钱爱书,一会儿看李红豆。
“进来坐吧。”最终,钱爱书对李红豆说。
钱大妈背靠着坐在床头,直愣愣的看着李红豆。近来她的眼病越发的严重了。
李红豆发觉钱大妈在看她,就走过去,叫声“阿姨。”然后坐在钱大妈的床沿。
钱大妈拉住李红豆的手背,抖抖索索的。“这是我媳妇?”钱大妈的眼皮红肿着,睁不甚开。李红豆回过头来望着钱爱书。
半个钟头之后,李红豆就说要走了。而且对钱爱书一再声明,她这次来本就是来看看就走,所以让钱爱书别留她。
钱爱书一句留她的话都没有说。钱大妈怎么也不让李红豆这么快就走了,说,至少要住上一宿再走的。钱爱书对钱大妈说,“人家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李红豆就接着说,是,是啊,一些毕业分配的事情。
钱大妈只得说,往后常来家里坐坐,真是亏待你了,李姑娘。
李红豆点头,轻声对钱爱书说:“那我走了。”
李红豆低着头走出门,钱大妈低声吩咐钱爱书:“崽,去送送人家李姑娘。”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钱爱书碰碰李红豆的胳膊说:“我送你吧。”李红豆没说话,一直往前走,钱爱书跟在后面。他跟她自始至终都是这样。因为她,也因为他。
一路无言,临近出山的时候,李红豆突然停下来,对钱爱书说:“我累了。”
钱爱书环顾左右,路边斜着走有一条小路。路边的杂草伸向中间,盖住了路的大部分,只看得见细细的一条。顺着这条路,不多远有一座小茅屋。那是乡亲们上山砍树歇脚,遇到急雨暂避的地方。他指着那茅屋,说:“上那去歇歇脚吧。”
他先走向那小路。路两边的长草被一线儿披开,有搭在一块的就被扯断了,茎叶粗壮的甚至连根拔起。走出一段,他站在路中央,转过身:“哎,可以了,过来吧。”
李红豆穿着白色的凉皮鞋,青白碎点的长裙。虽是长裙,但脚背怎么都盖不住的。李红豆看看自己白色的凉皮鞋,白皙的脚背。嘟着嘴对钱爱书说,“我又没有穿袜子。”
他盯着她的脚好一会。然后嚓嚓嚓地走回来。“不歇了。我背你走吧。”他屈腿蹲在路边。
“你背得动我?”李红豆说。
“150斤的肥猪我也扛着就走。”
“找死啦!”李红豆气得冲过来,“啪”的一脚踢在钱爱书的屁股蛋上。他顺势反手抱住了她的双脚。李红豆站立不住,俯身倒在他背上。慌乱之中,她箍住了他的脖子。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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