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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也来了,但这抵挡不住他们攀向荣莱侯的。那可是炙手可热的小侯爷呀!手掌兵权,又受圣上宠爱,还是个女儿,若是能娶回家……

云昭看透他们的心思,若是从前,大抵她会直接推翻酒杯,径自离去。而如今却能安适地坐在这里与他们虚与委蛇。

在朔州料理的两年,她隐约明白,未来她要走的这条路,逃不开这些应酬。

往来敬酒的客人,云昭大多都只是一面之缘。王砚书在她身边一一介绍,一杯又一杯酒下肚,云昭认识了很多人。

他们都曾离她很远,离侯府很远。父亲的死曾是他们的谈资,而她,不过是一个无所依靠、克死双亲的煞星。

如今他们热络得仿佛从小看她长大一般,一个又一个高官重臣告诉云昭不要叫大人,要叫叔伯。

后来太子替她挡酒,便没人敢再上前。

太子低头靠近她,看着她脸颊微红、眼光如波的样子,嘴里嘟囔着“你怎么喝这么多酒?他们让你喝你就喝,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云昭瞧着他一眼,低头浅笑,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太子殿下,我们都回不去从前了。”

太子闻言愣了一下,看向热闹的场子,眼前华服锦袍的大臣们,喝酒喝得面红耳赤,目光却仍偷偷的不断的向这边看来。

他淡淡地说“你喝醉了。”

云昭摇头。军中最好练的就是酒量。

“尽管你不肯承认,可你也不是当年的阿言了。”

坐在东宫里的人,怎么可能还是那个陪她上蹿下跳的人呢?

云昭托着脸,水一般的眸子看着季醒言的侧脸。他长大了,成熟了。下颌的棱角更分明了,给他更添了几分冷冽和冷硬。

她从没问过他是如何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登上太子位,其中有多少诡计,又掺杂多少人命,她不想问。

也许从四皇子到朔州治水灾起,又或者更早,他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在她以为纯诚的少年时光里,他究竟有几分真情,时至今日,云昭不愿意探究。

阿言是她年少时唯一的挚友,她情愿将阿言留在回忆里。

“阿昭。”太子转过头来,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睛,他的声音在丝竹声中显得飘渺却又坚定,“无论如何,你我之间,与从前无异。我依旧是阿言,你也依然是阿昭。”

说罢他便起身走了。在恭送他的呼声中,云昭渐渐看不清他的背影。

宴席散后,云昭还是醉了,躺在床上头疼欲裂。王砚书用浸了温水的布巾给她擦脸,她仰面看着他的脸,那是她熟悉的容颜,连眼神中的疼惜都一如既往。

她突然环抱住他的腰,眷恋的埋首在他的怀中。

无人之处,她选择放肆一回。

云昭在先生的怀里无声哭泣。

他的一颗心被蹂躏,酸楚无限。

开府宴后,云昭依礼到宫里向皇上谢恩,并向他辞行。

隔日她便离京去黎州巡营。踩着七月的尾巴,算来除夕应该是回不来了。

这一路随行的人不多,他们行路不急,权当游山玩水了。

他们在茶肆歇脚,王砚书问“甘青不随你回营?”

云昭给他倒了茶。

“前日甘老将军给我来信,我写了回信让甘青送去,正好让他去探望老将军。”

云昭低头抿了口茶“还是先生带的碧螺春好喝。”

王砚书笑了笑,没说话。

茶肆外,一家夫妻俩,带着一双小儿女,欢笑着走过去。云昭的目光随着他们走了很远。

那夫人弯腰将女儿抱起来,亲昵地蹭她的鼻头。儿子闹着也要抱,郎君将孩子扛起来放在肩头。平凡而又温馨的背影。

“昭儿。”

王砚书的声音唤回她。云昭下意识的垂头,藏起眼中的艳羡。

“还怪你父亲吗?”

云昭摇摇头,她看见先生小心翼翼的神色,笑了一下。“不怪。”她顿了顿,“但我仍羡慕。这十多年我心中的怨恨和凄苦不是一个真相就能全部抹杀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真实而难捱。”

她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我不再怨恨责怪,已经竭尽全力。”

王砚书很心疼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昭儿很少在流露出这样软弱悲伤的神色,就像她很少再踏入宗祠一般。她坚强得像块铁板,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渴望和不满。

“先生,我这样让你很失望是不是?”

王砚书郑重地摇摇头“我喜欢你的诚实。无愧于心,则无愧于人。”

云昭笑起来。看着他的脸。先生的脸已经不如她记忆中那般年少。十年于他而言,又是何其漫长和孤独。

“先生,不娶妻吗?”她的手握着茶杯,手指交叠,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她低着头,盯着杯子里淡黄的茶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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