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幻梦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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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溯微说, 徐冰来梦中的这个地方，是九州西南部的弦葭。</p>

“是我入仙门前的家乡。”他道，“城中有一条运河, 叫做凌渡, 南北向穿城而过，我们现在便在河边。”</p>

徐千屿听到这个, 马上清醒过来：“是你的家乡啊？”</p>

四周景致陌生, 但一但想到这里是沈溯微生长的地方，她便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开始仔细地看烟柳、游船和行人，幻想它们与他的关联。</p>

沈溯微对从前绝口不提，也不知道他入道前是什么样, 关于他的一切, 她都很好奇。</p>

她问：“师兄, 你以前也走过这条路吗？”</p>

“没有。”</p>

徐千屿“哦”一声，又问他城中有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有没有赌场，哪里养马，哪里是钱庄。</p>

沈溯微想了半晌：“都不太清楚。”</p>

徐千屿大失所望, 怎么感觉他对自己的家乡一无所知。是她太爱玩了么？南陵各处在她心里绘成一张图，若旁人问起，她能如数家珍。</p>

不过师兄进宗门已久, 不记得这些细节也情有可原。</p>

“那你还记得你的家在哪吗？”徐千屿道, “我们可以回去看看。”</p>

“我没有家。”沈溯微背着她，平淡道, “我在弦葭, 只是做了几年的囚徒。”</p>

徐千屿心内一颤, 他忽然带她御气十里, 冲霄而上，翻进一座高塔。</p>

这座塔有百尺之高。方才在烟云当中，只有一道指天剑一般的细影，飞近了，才发现它极大，每一块砖上都有雕花。沈溯微说这是皇室建造的，称为“摘星楼”。</p>

不过内里的家具都蒙了一层尘埃。两人一进去，尘埃飞舞，徐千屿拂拂袖子，丢开一只蜘蛛：“蜘蛛网。”</p>

“此处只是斋戒祭祀那几日所用，平日上锁，没有人来，所以会这样。”沈溯微以霜寒剑气覆盖房内每个角落，白霜消去时，连悬垂下来的纱帐都焕然一新。</p>

徐千屿拂过金丝帐子，在其中走来走去，目光惊叹地从头顶的佛莲壁画扫到雕花梁柱，再到柔软宽阔的大床。</p>

“待在这里可以么？”沈溯微问她。</p>

徐千屿点点头。</p>

太可以了，比她在水家的闺房还奢华，也不知他怎么找到这个地方。</p>

摘星楼为六边形，壁上六张舷窗，徐千屿随沈溯微走到其中一扇窗边俯瞰，弦葭的街道与河流如棋盘，尽收眼底。</p>

她便明白沈溯微选此处的深意：从这六扇窗可以俯瞰整个弦葭，可以用最少的力气，第一时间发现徐冰来的行踪。</p>

沈溯微将神识分出三缕，缠绕在三扇窗上，徐千屿放置另外三个，便大功告成。</p>

沈溯微转身时，衣摆上还留着两道剑痕。那是尹湘君的神剑的剑气所留的，恢复不了，难免有些狼狈。</p>

徐千屿抿抿唇，想起自己芥子金珠内带了一件精心挑选的披风，是蚕纱刺绣的，很是漂亮，原本便想叫他穿上试试，便悄悄取出，踮脚从身后给他披上。</p>

她披得蹑手蹑脚，沈溯微向前一走，披风自然滑落，徐千屿慌忙接住。沈溯微觉察身后的动静，步履停住，默然撩摆蹲了下来，背对着她。</p>

徐千屿一怔，这是，方便她披的意思？</p>

她走到跟前，不熟练地展开披风，要披时，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坏心大起，将披风往沈溯微头上一盖，便蹿了出去。</p>

再回头，沈溯微已从容地从披风中钻出，侧脸如白玉，单手系上带子。他看过来，徐千屿便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啊！”</p>

她整个人被提起领子，腾空而起，哗啦落进水中。</p>

水花渐落。水中热气渗进毛孔，令人打了个哆嗦。徐千屿睁眼看见这是一个极大的浴桶，她坐在里面，热水刚好没至肩头。</p>

她禁不住看向面前站立的沈溯微，他开口道：“引城中之水，然后以取火珠热的。”</p>

随后他反手拉过三折孔雀屏风，在她手边放下一只匣，便走到屏风后。</p>

徐千屿眸光一闪，想起自己随口说的话。</p>

真的有热水澡啊。</p>

自从习得清洁法术，她已经许久没有泡过澡，此时裙摆飘起，浑身酸痛的肌肉都在热水中放松下来。只是没脱衣裳有些古怪，但她也没力气脱了。</p>

摊了半晌，她才勉强将鞋袜脱了，丢出来。打开师兄放的木匣，香气飘出，内里满满一匣花瓣。</p>

看着这匣花瓣，徐千屿心情忽而变得极好，嗅了好几下：“谢谢师兄。”怕他听不到，又向屏风外扬声道：“谢谢哥哥。”</p>

她高兴起来，声音又脆又甜，听得人心中敞亮。沈溯微没有做声，但也很满意，听见花瓣入水，又从怀里取一枚取火珠，精准地穿过屏风，丢进水中。</p>

徐千屿缓缓向下滑坐，令热水没过肩头。过了片刻，想起什么，慌忙从水中捞出通讯木牌，用灵力烘干。</p>

别将通讯木牌泡坏了。</p>

沈溯微看屏风上的影，隐约见她坐起身，便问：“怎么？”</p>

徐千屿坐在浴桶内摆弄木牌：“我给云初发信。”</p>

外面一阵静默，徐千屿反应过来，师兄不喜欢她与云初往来，正想解释，便听沈溯微语气如常地“嗯”了一声：“你叫他自己保命吧。”</p>

他是被易长老强带回去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p>

徐千屿将洛水这边的事情简要发给云初，又发信给虞楚保持联络。陆呦的讯息忽然跳出来。</p>

陆呦：“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