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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此女的供词无误,当是贺家大少奶奶也正值病重,所以,她才会拖到当日,大少奶奶身体稍红之后离开。”方守望表现在大公无私,一副体恤下情的样子。
“是吗?”谢清反问,不过,也低头去看案卷,柳如晦起身走到他身侧,小声地指点他在何处可查到这些话。
方守望屏息凝神地等着谢清看完,却见谢清忽然一拍案卷,厉声责问:“红秀,贺家本就有药房,为何你在案发前三日连续离府去抓药?什么药是独占承、云两州药材生意的贺家没有的?”
“那……那……”红秀一时语塞。
“那什么?分明是有意欺瞒本官,来人!”谢清冷冷地扬声,立时就要动刑,红秀也是个女儿家,一时被吓得张口结舌,眼见着执役提了刑具上来,才急忙开口:“大人明鉴,那是大少奶奶吩咐的,有几味药,大少奶奶吩咐一定要到济慈堂取,说是那边的药制得好,老爷也说原就如此,主子才让奴婢去取的。”
“济慈堂?”谢清重复这个名字,看向方守望,问道:“怎么案卷上没有写?”
方守望苦笑,起身禀报:“回谢相,下官以为此事与本案无关。”言下之意,此案是孙氏所为,与贺家其他人的作为自然无关。
谢清却摇头,轻轻敲着桌面,道:“不行啊!方太守,这可不行!你看,问了这么多人,除了知道那天孙氏到了几个不常去的地方,可是,并无其它证据啊,更别说根本看不出孙氏从何得来的毒药,这个丫环是唯一有可能拿到毒药的人,偏偏奉的又不是孙氏的命令,你说,这事能不查个彻底吗?”
方守望一怔:“谢相莫非怀疑,此案并非孙氏所为。”这就不是小事了,一旦真是如此,方守望至少要问一个失职之罪,因此,他不由皱眉,谢清却仿佛没看见一般,淡淡地道:“本相只是根据当日太后娘娘的疑问推论而已,再说,此案既然是重审,前提便是怀疑孙氏并非凶犯,方太守不会不知道吧?”
方太守无法反驳,他不是逞强之人,犹豫之后,却不退反进,压低声音道:“谢相,济慈堂可是永宁王府名下的产业,大人打算怎么查?”
谢清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守望,眼神忽然变冷,严厉地下令:“来人,把济慈堂掌拒带来!方太守不妨看看,本相怎么查!”随即又责问红秀:“说!是什么药?”
红秀低着头很无辜地道:“奴婢只是带着方子去抓药,并不识字。”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在场的几个人也放心了些。
“不过,”红秀话锋一转,马上让那几个的心又提起来,“主子看了那个药方之后,十分惊讶,还去问了老爷,后来交代奴婢去抓药时,脸色还不是很好,后来,奴婢偶然听到主子念叨什么‘有毒物,又应……十八反’,奴婢也不懂。”
世族小姐习医是很正常的事,不懂医理、药理,如何保养家人,因此,孙海静既然这么说,就是有根据的,谢清又看了方守望一眼,对方却是无心理会他,谢清也不着急,等济慈堂的掌柜过来,谢清还是问药方的事,可是那掌拒也是精明的人,苦着脸道:
“回大人,济慈堂每天接的方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又不是都经草民的手,你让草民怎么记得清,再说,贺家并未存方在铺上,这委实不好查呀!”
谢清却是冷笑:“什么时候济慈堂改了规矩,含毒的方子能不经掌柜的手?还应着十八反,这样的方子,你记不住?要不要本相回京之后,让王妃仔细查查你有没有资格当掌柜啊?”
这下,那掌柜圆圆胖胖的脸更皱成一团了,想一想,恍然大悟地回答:“是那张方子啊!大人这么说,草民就记起来了,那张方是有些古怪,不仅用了生附、乌头、马钱、青木香,还用了贝母、半夏,不过君、臣、佐、使倒还分明,又说是宫里太医的方子,草民才配给这位姑娘的。”
谢清点头,话锋一转:“听说,方太守曾经找了承州所有名医调查贺家所中的是什么毒,想来,济慈堂也有人去吧,当真不知是什么毒?”
那掌柜也学乖了,一点都不含糊地回答:“那毒是有些古怪,没人见过,不过,草民当时也担心与这方子有关,曾经细问过大夫,照大夫的说法,他没有见过,但是,听草民这么说,倒觉得有几分相似,只是不好判断。草民怕惹上麻烦,而且太守大人又没再查下去,草民也就忘了。”
谢清才不想管他是不是真的忘了,反正,他想要已经到手了,转头问柳如晦:“柳尚书,贺家大少奶奶是哪位?”
柳如晦想了想,才记起:“回大人,是方太守的族姑,过门早,只是贺家大少爷短命,五年就过世了。”
“谢相,您是怀疑大嫂吗?”贺家的人站起来,恭敬地行礼,问得却不客气。
“有何不可?”谢清反问。
那人低头道:“在下不敢,只是,谢相可能不知道,大少爷过世时,大少奶奶伤心过度,以致小产,之后一直卧床养病,根本不能起身。”
“这样……”谢清颌首,表示听进去了。
“再说,虽然方子无误,可是,方子毕竟经了孙氏的手,又是她的心腹丫环取的,其中有没有其它动作,谁知道?”那人还不放松,一口咬定孙氏。
“你胡说!”一直跪在一旁的红秀忽然出声,众人看去,她竟然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你们贺家逼疯了主子还不够,还非要杀她灭口!姑爷不过想护着主子,你们就杀了他!”红秀虽然哭得凄惨,话却说得分外清楚,方守望与贺家的人都是脸色大变。
“住口!”方守望大声斥责。
“住口?”红秀指着方守望冷笑,“怕我这个小丫环说出来你的丑行吗?还有你们!”她又冷冷地一一指过贺家那几个人。
“放肆!一个奴婢竟敢……”贺家立刻有人暴跳如雷,其他家族的人也十分不以为然。
谢清却是意兴阑珊地看着红秀突如其来的动作。
“放肆?各位都是当家老爷,我一个丫环怎么敢放肆?可是,我就算是奴婢,也绝对不做你贺家的奴婢,当日,你们在主子房里做的事,你们心里有数!真以为没人知道吗?举头三尺有神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红秀一脸悲愤,看着那些因为他的话而脸色大变的人,不由失笑,不管身在大堂,竟然就放声大笑,可是眼泪却没有停过。
“你们口口声声礼义道德,却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大人,你不妨想想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女人完全疯掉……”此语一出,大堂之上立刻充满窃窃私语的讨论,连谢清也不由心神一凛,昨日,他并未询问详情,对孙海静疯掉的原因,他也不是没有想到那个原因——强暴吧!若是由平素信任之人施加的暴行,那种背叛的感觉加上身体的痛苦,的确可以在一瞬间让一个女人完全崩溃,但是,那毕竟是猜测,他并没细想,现在看来,竟是一分不差
大堂之上的贺家都是贺氏宗族的长老执事,这些人都应该是看着孙海静长大的,世交的长辈却做出这种事,孙海静再坚强也受不住,更何况,她本不是坚强的女人,而是从小就倍受呵护的温室娇花,谢清并不喜欢太过柔弱的女人,对她也的确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不过,从小到大,能让他记在心上的女孩,也就只有紫苏她们三四个人,这些女孩都是坚强到可以面对一切的人,不说紫苏,他的妻子倩仪虽然名为长房嫡女,可是,实际上不过是正室用来联姻的工具,还必须面对众人在背后议论自己的身世,就是这样,在杜氏家族中,她仍然可以得到杜家掌权人——维侯的全心喜爱,便是他的表妹、现在的永宁王妃,虽然总是柔顺安静,却也是幼失怙持,必须独自应对族人,孝顺母亲的女孩。
“红秀,大堂之上,容不得你意气用事,若是虚妄之言,本官可不会轻饶,你一介奴婢,诬蔑世族可是死罪。”谢清正色相告,心中已经是愤怒不已,无论如何,对一个女子做出这种事情绝对是罪无可赦。
红秀深吸了一口气:“那日主子命奴婢盘点仓储,奴婢因为落了钥匙,所以才折回去,就看到了那一幕……奴婢绝对没说谎!他!”她肯定的指着贺家的一个人,一字一句地说:“在七老爷的后腰上,左面有一块圆形的红记,还有他!五老爷的右肩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黑痣!奴婢看得清楚!还有……”红秀的话让刚安静不久的大堂再次一片哗然,谢清已经不想再听,冷冷地喝道:“够了!”
谢清微笑着转向两位涨红了脸的贺家长老:“两位世伯不必生气,本官自会处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两位不如先到后堂歇息。”
两人随即就被人请到后堂,谢清摆手示柳如晦跟着去,之后才看向红秀:“就算你今日所说的都是实话,本官还是不信!贺家人没道理这么做!”
红秀抹了一把脸,拭去眼泪,很认真地道:“原因是,主子发现,贺家与周扬往来密切,就算在两国交战时,贺家仍然派人走海路去了周扬,走的是方家的海路!”
这才是谢清唯一想要的供词!
太守府的大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方守望与剩下的贺家人!
“谢相,这个女子疯了!”方守望起身指责,红秀根本毫无惧色,一字一句地道:“你们不是想逼小姐说出那本秘密帐簿在哪里吗?我告诉你,就在上次贺家给你夫人的那幅《江南春》的卷轴之中!”
方守望看着谢清命人去取画,看着从卷轴中取出的帐簿,想辩解却又无从说起,再也支撑不住,颓然的倒下。
谢清翻着帐簿,扬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从容地下令:“将方家与贺家全部围住,不得走脱一个人!本相要上报太后娘娘,敦请旨意!”一句话便已定了两家的通敌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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