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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反感直接导致了他在齐朗授课时的心不在焉。
“陛下,臣问的问题您能回答吗?”齐朗在课业上一向严厉,阳玄颢本就心虚,此时回过神来,不由低头。
“陛下,在臣等面前,陛下不可低头,示弱于臣下乃君主的大忌。”放下书本,齐朗就着眼前的情形先教诲了一通。
阳玄颢连忙抬头,看着齐朗,但是目光闪烁,十分不安。
“陛下在为纳妃的事情心扰吗?”见他心思不在课业上,齐朗也不想再教,干脆撂课业的安排,温和地询问。
“太傅怎么知道的?”阳玄颢反问,事实上,他也无意隐瞒。
齐朗微笑,恭敬地道:“近来能让陛下心神大乱的应该只有这件事吧?”
阳玄颢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挥手斥退宫人:“你们都退下,朕有事与太傅商议。”
“是!”宫人应声退下。
“陛下有什么要问臣的吗?”见状,齐朗十分认真地问道。
“太傅,你与母后娘娘……”终究说不清楚,阳玄颢在支吾了一会儿之后,直接问他,“你为什么娶尊夫人呢?”
齐朗微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很认真而恭敬地回答:“陛下,臣已经到婚嫁的年龄了,娶妻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没有说这也是紫苏的意思。
“可是,你能与自己不喜欢的女子朝夕相对吗?”阳玄颢很是奇怪。
齐朗这才明白他的想法,不由失笑:“陛下,很多事情不是您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那就是责任,除非您想抛弃与生俱来的责任。”虽然是笑着说出了这番话,可是,只有齐朗自己知道,他的心情是多么黯然,只是这些只能自己品味。
“这是朕的责任?”阳玄颢皱眉,默默思忖齐朗的话,“母后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太傅,这样对那些女孩不是很不公平吗?”
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献上自己的一切,一生以他的喜怒为自己的喜怒,这样的人生,对于那些只能接受的女孩太不公平了。
齐朗看着自己的学生,沉思的目光让阳玄颢不知所措,过了好久,也许并没有多久,阳玄颢听到齐朗淡淡地道:“陛下,接纳对皇室有利的家族的女孩为后宫,是您的责任;成为后宫,为自己的家族,为自己的未来,赢得更多的荣耀,是那些女孩的责任。——很公平,不是吗?选择时的得失只有自己能衡量,所以,陛下,您不需要关心那些女孩的想法,您的心思应该放在皇朝的利益上。”
阳玄颢的心头涌上一股寒意,几乎让他的心脏停跳。
看着齐朗不同于往常温和淡然的冷洌神色,他明白,这是绝对理智思索下才能得出的结论,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发现,这座看似辉煌庄严的皇宫其实才是世上最冷酷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温情脉脉,在这里,全都笼上一层利益的冰霜,而原本一直在母亲保护下的自己简直是绝无仅有的幸运。
阳玄颢只能缓缓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齐朗的话。
齐朗不由皱眉,过了一会儿,他收敛起冷然之色,温和地对阳玄颢道:“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元宁皇朝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您的子民,也许,您觉得这样对待那些后宫女子十分残忍,可是,这个世上,你要面对的是您所有的子民,你要绝对的公平、公正,只要如此,您就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了。那些女子在您看来,很不幸,可是,您不要忘了,她们拥有的是天下无人可及的尊荣。”
阳玄颢一凛,心中豁然开朗,微笑着对齐朗点头,齐朗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面上却只是笑着,重拾方才放下的书本,对阳玄颢道:“陛下方才分心,臣就请陛下将《谷梁传》中桓公篇抄上十遍吧!”
“啊?”阳玄颢一阵恶寒,桓公篇可有十八章之多,再抄上十遍?但是,他只能老老实实地低头。
“朕知道了。”
退出御书房,齐朗看了一下日头,转身往中和殿走去。
“太后娘娘,齐相大人求见。”执事的尚仪恭敬地禀告,紫苏不解地抬头,却还是笑着道:“请他进来。”
殿内并无伺候的宫人,紫苏也就摆手让齐朗不必行礼,似笑非笑地道:“你怎么过来了?”
“刚给陛下授过课,想和你说些事。”齐朗面色不豫,说得却还是轻描淡写。
紫苏皱了一下眉头,随即省悟:“皇帝还在为纳妃的事烦恼吗?”
齐朗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才道:“我说了很多。暂时说服了陛下,可是,陛下显然只是暂时接受了,若是有机会,陛下还是会烦心的。”
“他还只是个孩子,不太明白那些事情的利害关系。”紫苏无奈。
“娘娘您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掌管家门大权了。”齐朗提醒她。
“你是在说,我保护得太过分了?”紫苏皱眉,“我只是……”
“不是的!”齐朗否认,“我只是想提醒一下,陛下已经十岁,不是小孩子,你不要总是认为他什么都不懂。”齐朗不想说得太透,毕竟那是她的亲生骨肉。
“什么意思?”紫苏听出他话里有话,语气间不自觉地带上了质问。
齐朗沉吟不语,静静地看着她,直到紫苏避开他的目光,深深地叹息。
“紫苏,为什么急着归政?”本不想问的问题,在面对过阳玄颢之后,他还是问出了口。
深吸了一口气,紫苏闭上眼睛,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道:“密诏……”
“密诏?”从没想过的答案让齐朗诧异万分。
紫苏自嘲地低头冷笑,随即抬头看向他,一字一句地对他道:“先帝给了湘王一份密诏,湘王当着我的面毁了,可是,我找遍了内诏司,也没有找到底案。”
“你是说?”齐朗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认为呢?在内诏司的记录上,的确有那份密诏颁下的记录,那份底案却不在内诏司。”紫苏冷言,“隆徽皇帝的确是一个明君!”
解释只有一个,那份底案在皇帝的手中。
殿内一片寂静,齐朗无言地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心中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问出口。
“紫苏……”齐朗想安慰她,却被殿外惊惶的急促禀报打断:
“太后娘娘,苍州河道标红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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