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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即使病倒,也不是!”婉妃答得坦白,“我只要知道应该知道的,自然也就能知道。”
谢纹明白她的意思,阳玄颢这一次若是对太后发火,甚至责问,太后再愤怒也只是愤怒而已,可是,皇帝陛下没有对太后有任何不满、恼怒的表示,只是避而不见,侧面询问了许多人,这意味着什么,她们都清楚。
“你多虑了,陛下是太后的亲子……”谢纹仍然安慰她,婉妃却笑得冷漠:“皇后娘娘,不说我们的皇帝陛下是否还记得这一点,便是他记得,太后娘娘又是会将一切交给别人决定的人吗?”
问得尖锐,谢纹再无可逃避,只能沉默,婉妃也沉默着。
阳玄颢不再信任母亲,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信号,所有人都清楚。
倩仪对此十分愤怒:“他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生的!”
谢清只能安慰愤怒的妻子:“陛下的确不知道。即使是知道了,他也不可能不怀疑四皇子的死因。”
倩仪冷笑:“太后真要除掉一个周岁的皇子,有必要弄到这种程度吗?永宁王府有多少种手段让人走得不知不沉?暴毙?!”
“正因为是没原因的暴毙,陛下才怀疑啊!”这一次开口的不是谢清,而倩容。
他们三人与夏承正此时在永宁王府的暖阁里,围着薰笼而坐,身边的侍女捧着各色器具,在听到王妃冷淡的嘲讽之辞时,尽管都是忠诚的王府老人,也不由地变了脸色。
倩容的话令谢清伸手凑向薰笼的动作顿了一下,询问地看向表妹,却见倩容正看着自己的夫君,不禁诧异地问道:“陛下怀疑什么?”
夏承正抿了抿唇,替妻子回答:“陛下调宫门典卫询问宗族女眷入宫的情况。”
夏承正是永宁王的独子,少年入仕,领的第一个官职便是宫卫统领,宿卫皇宫,三年后,领禁军大统领,整座皇城的安全都由其一手掌握。紫苏摄政期间,内宫外朝,宫卫、禁军的将领全部是夏承正指定的亲信之人,阳玄颢亲政后,几次用兵,调换过一些将领,但是,夏承正的亲信还是掌握着宫廷的兵权。
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夏承正当然会知道,知道之后,甚至不必发挥想象力,就可以明白皇帝在猜疑什么。
谢清脸色稍变,跟着就听永宁王淡淡地道:“陛下今天降敕,再次调换宫卫。”
阳玄颢的不信任已经延及舅家,或者说,只是单纯不想再由一人掌握最亲近的宫卫与禁军。
谢清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样的举动,下意识地转动掌中的茶杯。
“我准备回北疆了。”夏承正说得冷静,仿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却让谢清的眼角一跳,直直看向他。
夏承正负手而起:“陛下要换人,就给他一个合适的人选,景瀚那边的人不合适,麻烦随阳费心了。”
景瀚也是掌过宫廷兵权的,但是,以皇帝此时的戒心,那些人的确不合适。
“殿下与……景瀚议过?”谢清试探地询问,音在弦外。
夏承正听得懂,唇角现出一抹极浅的笑容:“……没有!”
谢清有些意外,却没有表示,夏承正侧头,很轻地问道:“本王就不能拜托谢相吗?”
谢清眨眼,随即轻笑着点头——是否为紫苏的意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应该如此做。
“我会找个合适的人选出来。”谢清答应,随即又笑了,“其实,陛下的选择并不多。”想在军中找出与永宁王没什么关系,能力又尚可的将领出来,难度颇大。
夏承正点头,不再说话,显然,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倩容的声音插入:“殿下准备回北疆,谢家是否该正式行聘才好?”
夏承正准备回北疆并非意气用事,而是被一份急报迫的——成佑皇帝平定内乱。
这个时候,北疆必须加强战备,镇北大将军的确不宜离开。
十二月二十一,永宁王陛辞离京。
十二月二十五,皇帝下诏,令五大营都督轮调。
轮调的诏令,紫苏隔了一天才知道。赵全禀报此事时,齐朗也在,对紫苏此时才知道这份诏命,他稍稍惊讶了一下。
紫苏落下棋子,轻笑:“景瀚认为我应该知道?”
齐朗摇头,看了一下棋局,落子离手后,才沉吟着道:“陛下是刻意避开你下诏的吗?”
诏命不是紫苏应该知道的,但是,他以皇帝的举动应该瞒不过她才是。
紫苏冷笑了一下,回答他的问题:“不是。只不过我让赵全他们隔一天再禀报事情。”
齐朗愣了一下,赵全趁机行礼告退。他能做的事情不多,而且,他也没有选择,只能跟着紫苏走。
齐朗看了赵全一眼,随即又看向紫苏,半晌才道:“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不再挽回?想好了放弃那人?想好了最后决定?
紫苏放任阳玄颢决定一切,也就是放任他们母子间的裂痕扩大……直到再无挽回的可能!
那时,她便能做出更多有利的决定,却未必是最好的。
紫苏扔了棋子,放弃对弈,起身走了两步,背对着齐朗道:“我做得还不够吗?母子间的情份,我成全得还不够?现在呢?怀疑也就罢了,他连永宁王府都扯上,你要我如何?”
殿内一片寂静,齐朗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好一会儿,紫苏自己笑了:“景瀚,老人们说得对——子女是前世欠的债!”
齐朗依旧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为阳玄颢解释?似乎他自己都为之愤怒;为紫苏说话?他是阳玄颢的臣下!
紫苏也不需要他说话,齐朗有他自己的想法,她不能勉强,也不想勉强,终究,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别人插手了,史笔汗青之上必然是万劫不复的骂名。
“其实,我也没有想好!”紫苏叹息,“也许,我只是想看看,皇帝最真实的想法是如何?他是否已……”最后的话终是未出口,紫苏只觉得满心都是苦涩,令她再无法说出一个字。
——他是否已不将她当作母亲!
这样的话如何出口?仅是如此的想法已令她心痛得无法言语!
她舍了性命生下的儿子,到今天,竟将她视为杀子的凶手!他已忘了,那个孩子同样是她的孙子,身上一样有她的血!
或许,他只是想起了云沐雪之前的话,认为她的权势已经威胁到他?
或许……
无论是什么样的猜测,于她,都已没有区别。
——结果都是相同的。
——她的儿子,元宁的皇帝,已认为她是对手!或者更残酷一点……是敌人!
身处权力的中心,亲情便是如此脆弱不堪,少许的怀疑便足以毁灭她辛苦十多年的努力!
齐朗从身后拥住她,静静地陪她盯着窗前花架上摆着的吊兰,沉默良久,双臂渐渐用力,紫苏抬手覆上他交握的双手,目光仍有些茫然。
“我陪你……看下去!走下去!……一直到最后!”反手握住她的手,齐朗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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