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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竹叶一路暗思:“之篱猜得不错——他们果然是在寻找特定生辰的女子烧炼丹丸!这群贼人,狠毒何极!”海竹叶长叹筹谋:“接下来,是要早于这伙贼人,先找到那女子,至少,也要先弄清他们所求的特定生辰!还有,那夜闯入经荒塔的另外两个蒙面者又是谁?”他整理思绪,走在罗螺城川流不息的街道,不知觉,已到罗螺楼附近。

再说之篱,失踪几日回到罗螺楼后,被一顿好打好骂,他编造借口,苦苦央求,才得以继续留下。

海竹叶在街对过九皋酒糕楼上望向罗螺楼,自斟酌:“罗螺楼中有《螺人生辰簿》,落雨尝试盗取却失败。如此,本仙君当亲自动手,今夜就去那里探探!”海竹叶打定主意,出了酒楼,将往自己落脚的客栈,忽听街头巷尾大响锣鼓,又见各处张贴喜花,吊悬红绸。海竹叶心叹:“好大的阵仗!”他拦住一位行人问因由。那行人侧首低声道:“小哥竟不知?远近闻名的浪荡子——柴阴侯闻夏壮毅独子闻夏欣荣,下月大婚。听说所娶是个超尘脱俗的大美人,并且好风好化,宜室宜家,才迷得风流世子稍定性。”海竹叶笑道:“大喜!柴阴侯身份显贵,才张挂这满城同贺!”那行人道:“可不是!柴阴侯爷与莱阳王爷,当年微末时,可是与当今圣上结拜过的,其显贵可想而知!这座罗螺城都是莱阳王爷和柴阴侯爷的。高悬这些彩缎绫锦、绸幔吊帘,都不算什么,闻夏世子可是特特督建一座风铃台,挂满各色珍宝打制的风铃,作为新世子妃的香楼!”海竹叶心内惊叹:“竟还有这层渊源,怪道南山堡殿和闻夏堡殿那般宏伟富丽!”他又笑问:“不过,仁兄!既是同与圣上结拜,为何莱阳王爷封王,而柴阴侯爷却只是封侯?”那行人答道:“听说,柴阴侯不喜为官,多次想要退隐山林,而圣上执意不肯,这才半推半就,封个侯爷权且安养。”海竹叶笑叹:“想不到柴阴侯竟是个淡泊之人!”行人又道:“可惜啊!这么个淡泊之人,却生了个……哎哟!不当说了!不当说了!”海竹叶会意,再笑道:“多谢仁兄指教!”

海竹叶逛街走巷,游观张灯结彩,听赏钟磬奏乐,却难开怀,长叹道:“正如莫大叔所言,皆是百姓膏血!”他正待要走,忽被叫住,回头一看,乃是之篱。之篱压低声道:“跟我来!”海竹叶与之篱一前一后,佯作不识,走到僻静处。之篱说道:“师兄!我等在此逗留日久,拐卖女子之事却无进展,这样不妥!不停有轿马拉来新的女孩儿,皆是我等失职,枉添新受害人!”海竹叶答道:“师兄岂会不知?欲今夜亲自去取《螺人生辰簿》,看个究竟!”之篱道:“最好!师兄亲自出马,必然马到成功!”他二位恐怕被人撞见,匆匆别过。

至夜,海竹叶夜行衣傍身,不施仙法,只动拳脚,潜入罗螺楼。因他曾到过顶楼佳人卧赎陆药儿,故而驾轻就熟。他吹了迷香,令沈老妖精及其侍女春瑶,甚至落竹雨都昏睡过去,自悄然潜进沈老妖精的卧房,私下翻腾,找到《螺人生辰簿》。海竹叶窃喜,方要揣进怀中,冷不丁一个黑衣人出现,抢夺那卷本。好身手!这二位也不多言,只管争斗开来,从卧房打到外厅,从厅内打到房顶,谁也不甘逊色。那黑衣人卖个破绽,杀个“回马枪”,将海竹叶手中卷本夺走。海竹叶追赶,怎奈黑衣人轻功了得,顷刻不见踪影。海竹叶揭开面纱,站在楼顶,空空跺脚长叹。

海竹叶并未直接离开罗螺楼,而是潜入之篱下塌处,悄悄告知此事。之篱又惊又气,无奈叹道:“竟有人能从师兄手中夺物!”海竹叶道:“之篱!依我之见,应将最初计划‘断流一窝端’改为‘能救一个是一个’!”之篱道:“好!海叶师兄!再有轿马拉来女孩儿,你我里应外合,将她们救出。”海竹叶点头道:“明日通知落雨,她今夜也被我迷晕。”之篱一听,愣住神,呆呆看着海竹叶。海竹叶笑道:“洗清她嫌疑!否则,来日沈老妖精不见了那卷本,却不怀疑她?”之篱又觉有理,摇头笑笑。海竹叶笑笑离去。

连着月余,罗螺楼每新进女孩儿,之篱便通知海竹叶,连同落竹雨,将女孩儿暗中救出。此事急得沈老妖精捶胸顿足、寝食难安。然因闻夏欣荣大婚在即,城内只可喜庆,不得放出不吉利消息,沈老妖精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道这日,海竹叶照例前往南山堡殿,听得南山云开说道:“恩师!明日,我欣荣世兄大婚。按理,恩师不够品阶上堂,然恩师待云开甚厚,云开有意提携。若恩师有意,不妨扮作云开侍从,也去讨个喜庆!”海竹叶本也对闻夏欣荣有些好奇,听见相邀,遂笑答:“世子美意,海竹叶岂敢不欣然领受?”

话分两头。一冲和常奇离开经荒台,重入罗螺城。常奇道:“一冲!几日之隔,城内竟这般贴红挂彩,必是哪个显贵人家有大喜之事!”一冲叹道:“正所谓‘清吏子孙贫,廉士妻儿瘦。’他们喜自喜罢了,未免太过铺张扬厉,可想是个贪官污宦!”常奇点头道:“多少银钱是搜刮来的,只怕他们自己也未尽知!”

经过罗螺楼门口,常奇指道:“小篱便在此处差事。”正说着,门口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迎上前来调弄他们。一冲和常奇深感厌恶,百般躲闪。适逢之篱冲出门来,笑道:“这二位是小篱家乡的邻人的亲戚,是寻小篱来的。姐姐们饶他们这遭吧!”那群女子便说笑着散开。之篱笑道:“一冲恩公!常奇哥!罗螺城近期有大喜事,是那柴阴侯闻夏壮毅之子闻夏欣荣大婚,满城同贺。大婚当日,凡在城中小民皆可得些彩头。不如,两位暂留罗螺城,讨个吉利也好!”一冲却道:“谢小篱美意!只是,我等需尽快与眉梢、雪团汇合!”常奇也道:“眉梢和雪团不知身在何处,我也担心不已!”之篱再笑道:“两位兄长且随我来!”二位随之篱绕后角门入内,至杂院一废弃柴房,推开门所见,里头正是涟漪和雪团。几位相顾,惊喜互道寒暖。

原来,那日,之篱给常奇施了化魄法以后,并未直接返回罗螺楼,而是趁夜潜入经荒塔,寻得一冲下榻处,欲趁其酣眠之中,出利刃以杀他。却未料一冲根本不曾入睡,怀抱索心劈魂枪,就如时刻备战,之篱欲撤退而不及,只得与其交上手。打斗中,又遇另两位夜行者前来,其中一位正是海竹叶,酿制四位对垒的局面。最后,之篱趁经荒钟敲响间隙,慌忙逃走。然他行刺一冲未果,百般不甘,屡计新策,再图谋之。他知道一冲救下常奇后必要经过罗螺城去寻雪团和“眉梢”,于是他先下手为强,趁夜于罗螺城外山林中寻得涟漪和雪团带来,藏在罗螺楼杂院废弃的柴房里。之篱每日盯着街道,只待一冲和常奇经过。这一切,皆在之篱掌握之中。

之篱笑道:“我知众位有要事前往西兑神皋。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另加前番救命之恩,小篱正寻机报答,几位不如权且逗留几日,赏得这一番繁华再去不迟?”一冲待要婉拒,却听雪团道:“一冲,且允了可好?”说罢,雪团向一冲挤挤眼睛。一冲自揣摩:“雪团比谁都更急于寻找真凶,为何会劝我滞留此处?她必有我尚不知的道理!”思罢,一冲笑道:“既然雪团开口,暂歇几日也无妨。只是,我等该栖身何处,总不能都藏在这罗螺楼的院子里?”之篱笑道:“何需一冲恩公烦心?小篱早已安排妥当。素常,也有花客见小篱机灵,赏些银钱。小篱便私里藏着,日积成多,前日里拿出来,在城中欣荣客栈赁了几间下榻处,专候恩公一行到来!小篱等会儿就跟老厨头告个假,领几位前去歇脚!”常奇笑答:“小篱真是有心!”一冲亦笑道:“却要小篱破费!”一众闲谈几句,离开罗螺楼,前往欣荣客栈。

之篱离开客栈后,于房中,一冲私问道:“雪团!我等急欲寻凶,找到师友,你却示意我留下,可有隐情?”雪团答:“正是!一冲,听我道来!”

那日,一冲前往救常奇,而雪团和涟漪与其分道后,栖隐于贫区附近的山林中。忽听马蹄快踏、马鸣嘶嘶,雪团与涟漪恐有危险,藏匿于高树上,俯瞰下方,看见一伙人驻扎于林中。却说那片林子竟然是个畋(tián)猎场,专供富贵子弟快意纵豪情。马蹄踏处,兽禽惊散,营帐扎起,侍卫列阵。中央大帐中,走出一位黑披风、赤金冠、兽面铠甲、狮蛮带的男子,年龄不过二十出头,也是凛凛威风,英姿秀发。那男子翩然上马,待挽弓,忽来一个侍卫拜倒于马下,禀说了一通。至于说的什么,雪团和涟漪不曾听见。只见那男子下马,侍从抬出案桌雕椅,伺候笔墨。那男子执笔书写,写的什么,雪团和涟漪亦不曾看见。可是,雪团盯着一物,惊悚得一身羽毛炸起,两只眼睛爆血!

却说雪团目不转睛盯着看的,正是男子手中那枝笔;那枝笔,乃是白羽毫笔;那白羽,正是白羽玄鸟的羽!雪团心惊胆颤,恨怒悲恸齐生,自揣度:“贼人必与我父母手足失踪有关,必与我虞契火灾有关!”雪团展开翅膀,想要俯身冲下去抢夺白羽毫笔,转而思虑:“不可!寡不敌众,岂可轻举妄动?此事需同一冲商量后,再作定夺!”雪团说道:“眉梢!那……”雪团本欲将心中事告诉“眉梢”,再又想:“告诉她无济于事,只平白吓坏了她!”于是,她忍着满心悲愤,不作声色。涟漪并没有雪团那般敏锐的嗅觉和视力,根本不曾留心男子手中笔,她心中其实有意吞掉雪团,却恐怕打草惊蛇坏了大局,只得作罢,疑问道:“雪团,你方才想要说什么?”雪团叹答:“无事!只不知那一众纨绔要几时才能离开!”雪团焦心难耐,守着秘密,与涟漪深藏林中。

黑披风男子猎物满载后,吩咐一声:“回城!”正是那夜,月下见之篱寻来,雪团和涟漪迎头问道:“小篱!你怎么会在这里?”之篱真真假假、半带实心诚意、半带虚诓欺瞒地向她二位讲述一应经过,又道:“我担心你二位不知藏身何处、安危如何、冷暖怎样,遂来寻找。既然洞真老道离开罗螺楼,我想着罗螺楼杂院菜园中有间废弃的柴房,平日里少有人去,倒是安全。二位不如跟小篱到那处躲着,一来,我可以为二位安排吃食,加以照顾;二来,待一冲恩公救常奇哥回来,可以直接找到你们。柴房中纵有不合之处,多请二位担待,总也好过荒郊野外!”涟漪说道:“小篱之言在理!”雪团心中另有想法:“那黑披风男子必也是罗螺城中人!我正好借机打探消息!”于是,雪团与涟漪随之篱同去。

听得梗概,一冲惊叹问:“雪团!你说的那男子,却是谁人?”雪团答:“正是即将大婚的柴阴侯之子闻夏欣荣!”一冲表情严肃,且思索且道:“闻夏欣荣!我等入住的这家客栈叫作‘欣荣客栈’,莫非正是他家产业?”雪团作答:“极有可能!”一冲沉默片刻,面色愈发凝重,叹道:“正是冤家易逢路最窄!若果真是他伙同妖孽伤我师友、乱我虞契,一冲必不与他甘休!雪团,你看这样如何?”

正是:毫笔一枝牵因果,武师一枪坏姻缘。

毕竟,一冲如何打算?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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