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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身披袈裟、本该在天女塔内主持祭祀事宜的无绝大师。
一同过来的还有常岁安。
少年人身形高大,穿着利落的靛蓝窄袖圆领长袍,轮廓刚毅的脸上却有着几处擦伤与青紫痕迹,显然是刚与人近身交手过。
另有两位武僧与他一道,押着一名寻常粗仆打扮的壮汉。
无绝大师的目光先是捕捉到常岁宁所在,他在来的路上显然已经听到了事情大概,此时快步走来,神情便无比同情:“哎幼这倒霉娃娃可怜见儿的……真是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哇!吓着没有定是吓坏了吧!待会儿回去,给你念段静心咒听听!”
本来一个搞不好,可能就要念超度的了!
常岁宁:“……”
身为高僧,形象就别太平易近人了。
无绝重重叹气,又朝圣册帝道:“陛下,您可要替这可怜娃娃做主才行啊!”
说着,伸手指向那被武僧押着的粗仆:“您瞧瞧,证据都在这儿了!”
圣册帝对他这幅模样早已习以为常,此时只道:“且先将事情原委细致道来。”
无绝立时道:“陛下,此人行踪鬼祟,意图潜入常家小娘子所居禅院,幸被偶然路过的常家郎君及时发现,本欲驱逐,却意外发现此人竟有功夫在身,数人合力之下才得以将其拿下!”
那名粗仆绷着脸转过头去——呸,真是见了鬼的“偶然路过”、“意外发现”!
那哪里是什么寻常禅院,分明是天罗地网鬼门关!
于暗处盯着的不止是那常家郎君,甚至就连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洒扫僧人,竟也个个身手过人,丢了扫帚念声阿弥陀佛就开始挥拳揍他!
打的别提多疼了!
“此人行踪诡异,且我等在其身上搜到了此物,甚是可疑!”常岁安将一只瓷瓶呈上。
圣册帝微皱眉,示意医官上前查看。
医官验看罢,神色微惊:“陛下,这瓷瓶内的毒药与伤及神象之毒……正是同一种!”
姚夏掩口惊呼道:“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此人携带毒药,欲图趁大典无人之际潜入常姐姐所在的禅院,分明是欲行构陷之举!对神象下手的人,定然也是他!”
说完,自己先震惊了——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来的急智!
且看大伯父等人都不可置信地朝她看来,想必也是被她这番如醍醐灌顶般的话彻底点醒了吧!
姚翼:“……”
侄女不说,他这个大理寺卿还真要被蒙在鼓里一辈子了。
姚夏却是莫名被自己激励到了,此时便质问那粗仆:“先是误导神象报复常家姐姐,而后又行栽赃陷害之举,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姚翼没有阻止侄女开口,是有原因的。
这种笃定的怀疑,从他口中说出来会显得为时过早,但从一个孩子嘴里出来却是刚刚好,且极利于渲染推动气氛。
果然,随着事态的发展愈发出人意料,四下的议论声也逐渐嘈杂起来。
裴氏无声握紧了衣袖下的十指,定定地看着那名粗仆。
“神象的确是我所伤。”那粗仆开了口,抿直嘴角一瞬,却是看向常阔父女:“指使我的,正是常大将军。不过是见事情败露,便想推我出来挡下一切罪名罢了。”
“笑话!”常阔不怒反笑了一声:“我为何要指使你伤神象我究竟是何目的,竟能做到以自家女儿的性命安危为饵!凭借如此荒谬的攀咬之言,你真当能够混淆视听蒙混过关吗”
“我不过是奉命办事。”那粗仆神色是异样的平静:“只是将自己所知如实说出来罢了,至于常大将军为何要费尽心思毁了这场祈福大典,我并不知。”
“嘴上说着不知,却已将我阿爹定下了蓄意毁坏祈福大典的罪名,此中涉及党争,牵着碰着,便是万劫不复——”常岁宁有些欣赏地看着他:“你倒不是寻常只卖力气之辈,可惜跟错了主人。”
“你们父女何必再贼喊捉贼,在此做戏。”那粗仆冷笑一声,一口咬定:“我所言句句属实!”
言毕,刚抿直了嘴角,颌骨微动之际,却被突然而至的长剑撞偏了脸颊。
“噗——”
那长剑并未出鞘,力道却极大,那粗仆偏过头去,吐出了一颗被打落的血牙,极藏在口中刚准备咬破的毒药。
崔璟收剑:“如实招认之前,你死不了。”
粗仆咬了咬牙,又吐出一口血水:“我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不想临死前再受罪罢了!”
“带下去,严审。”崔璟交待元祥:“另调出此番各府携带的仆从名册,一一核实,务必查明此人身份。”
“是!”
在圣册帝的示意下,喻增也交待了一名司宫台的下属,随同元祥查理此事。
“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曾见过此人!”忽然有一道少年声音响起。
姚翼看去,只见是侄子姚归站了出来。
怎么今天站出来的净是他姚家的人
崔璟看向那少年人:“阁下认得此人”
“不算认得,但曾见过!”姚归道:“昨日观象之际,此人的确在场!”
当时他便觉隐约看到了什么人,只是匆匆一眼,未能看清——直到方才细盯此人许久,他才想起来!
一并想起来的还有:“此前我曾在家中后门处,见到大伯母身边的叶姑姑,同此人说过话!”
少年说话间,看向了裴氏及其身侧仆妇。
姚翼陡然皱眉。
裴氏面色一变,冷声道:“你可知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怎么净是些给她添堵的蠢货!
她跟姚家人,怕不是命里犯冲!
“侄儿……侄儿的确见过。”对上那双一向让人生畏的眼睛,姚归壮着胆子道:“侄儿只是想问叶姑姑,是否知晓此人的来历……”
可为何大伯母的反应却是如此之大
“婢子并不认得也未曾见过此人。”裴氏身边的陪嫁婆子看着他,斩钉截铁地道:“郎君怕是看花了眼。”
“不应该吧……”姚归的声音小了下去,心中充斥着异样的不确定。
他不确定的并非自己所言,而是……他是不是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而下一瞬,他那看起来不切实际的猜想,便得到了印证。
“崔大都督不必费心去查了,我认得此人——”
这次响起的,是少女微带着颤意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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